縱使有一肚子的火,見她這般貼心順從、謹守本分過頭,哪里還火得下去?早教她給凍成冰了,還火什麼來著?
「跟我走。」文字慎無奈地搖了搖頭,擒住她的手便往後院走。
「相公?」
吉祥疑惑地任由他抓著,一路走到後院來;這小院落,是他說要留著自個兒用的,里頭已派人送了些東西過來。而至今都快要開張了,她依舊沒有踏進里頭一步,只因為他沒說她能進去。
她不想又惹他生氣,更不希冀他厭惡她,畢竟是要在這兒待上一輩子的,她自然要做得比以往更好,要不哪日真惹得他休妻,那她豈不是無路可走了?
絕對不能忤逆他,絕對不惹他發火、不教他生厭,這才是長久之道。
「坐著。」
穿過拱門,文字慎大剌剌地拖著她進後院最角落里的院落,用力地推開門,穿過花廳來到寢室,一把將她推至梳妝台前。
吉祥不解地瞪著眼前的銅鏡,又見他打開一只奩子,從里頭拿出一些胭脂水粉,令她不由得微挑起眉。
「相公?」他該不會要她上妝吧?
一直以為他不會很在意她的外表,她也就沒有學著怎麼上妝。是她笨,笨得沒發覺他是那般重門面功夫的人,豈能忍受她不染胭脂,素臉對人?
「我知道你不會!」他不用想也知道。
整個文府里頭,有哪個丫頭不上妝的?上至他的女乃娘,下至廚房的廚娘都會多少妝點自個兒;就唯有她,只在大婚那夜能在她身上嗅到胭脂味,真不知道她是不是誤以為自個兒天生麗質,不需要上妝。
什麼叫作天生麗質?最起碼也要像他這般,要不也得像二哥的絕色,再不然就要像三哥那般灑月兌;至于大哥那醉鬼就甭提了,他已經很久沒看見大哥清醒的模樣,已經不太記得他原本的樣子了。
「呃……」吉祥听了一愣。
她話都未出口,他竟猜中她的心思?
見她微愣,文字慎不禁咧嘴笑得得意。「哼,你以為只有你模得清我的性子?我告訴你,你好歹跟在我身邊六年了,難道我會連這麼一點事都不知道?」
他知道的可多了!
「相公英明。」吉祥僵聲道。
六年了,已經有這麼久了?
可不是?睇著鏡中的他,當年青澀的少年郎,如今都長得這般迥拔之姿了,然而退去了青澀,倒也不見有多少長進。
他的性子若可以再沉穩些,多把心思擱在生意上頭,她會覺得開心些。
「這有什麼英明來著?」文字慎的口氣一沉。「為何我老是覺得你喜歡拐彎抹角地笑我?」
這可不是他的錯覺,事實真是如此!
總覺得她的性子里其實該是有些反骨的,然而表面上,她偏是溫順得教他覺得渾身不自然。
瞧,這一雙丹鳳眼,澄澈含威,似乎能夠洞悉一切,然而她稍嫌太薄的唇卻又抿得緊,就算真教她意會到什麼事,她這一張嘴也不會說出去;可有的時候,總覺得她的溫順之中卻又偷偷藏了些桀驚不馴。
現在眼前的她,該不是她真正的本性吧,可就不知道是為了什麼才隱去她的本性。
「是相公的錯覺吧。」吉祥直視著銅鏡里氣得極惱的文字慎,在心底暗嘆了數聲。
不長進哪,六年前、六年後,長了身子卻沒長腦子,如今他依舊任性驕縱,隨心所欲得很。
不過不打緊,就這麼順其自然吧。
她能覓得如此好的歸宿,算是祖上有德了,看在祖先的份上,她就姑且再忍忍吧;橫豎他一直都是如此,反正時間一久,盡避心里看不過去,她也會勉為其難地接受的。
「最好是這樣。」文字慎恨恨地道,卻依舊拿起水粉,在指上輕沾了些,隨即便往她的臉上涂。
「相公……」見他真把水粉往她臉上涂,吉祥不禁微垮下肩。
唉,她不愛這味兒啊!
「你瞧瞧,上點水粉,氣色是不是更好些了?」見感覺不差,文字慎隨即又多沾了些,指尖在她細女敕的肌膚上輕柔推抹。「你要知道,你的年歲已經算太大了,有的姑娘家在你這歲數大底都是幾個娃兒的娘了;你的姿色原本就不算太佳,現下年歲一大,倘若再不上妝,可是會把我的臉給丟光的!」
「可我不喜歡這味道。」見他愈抹愈上手,她試圖抗拒。
「你知道這一盒要花上我三十兩銀子,你居然同我說不喜歡?你未免太不識貨了?」不只不識得這盒水粉的價值,更不明了他對她的好。是因為她,他才願意買上這般好的水粉的。
「三十兩?」吉祥猛地瞠圓眼,一口氣哽在胸口上。
他可真是個不知人間疾苦的富家子弟啊,三十兩……她的心破了一個洞。難不成這盒水粉是摻了金粉的?
他知不知道三十兩可以幫助多少人?她知道那是他的錢,她無權過問,但是听他這般說起,她覺得心好痛,握緊的拳頭直想要往他的頭上擊去。
扁是買下這方家宅子、整修這宅子,就已經花上千兩,她都心疼得睡不著覺了,他居然隨手買盒三十兩的水粉……簡直是混蛋!
「是你,我才肯買的!」真是不知好歹……
見她直瞪著鏡中的人兒,他以為她是驚艷自個兒的改變,不禁笑得有些得意,隨即緩緩散開她一頭仿若檀木般的如瀑長發。
「相公?」他打算連她的頭發都玩?
「我要替你點上胭脂。」文字慎拿起胭脂,索性拉了張椅子坐在她身旁。「瞧你,怎麼一點血色都沒有?」
吉祥瞪大眼,感覺到他的指尖緩緩地點著她的唇,教她的心猛然漏跳一拍。
他瞧起來好熟練,一點都不像是個生手。八成是妓館的花娘教得好,他學得這般出色,連她都覺得自慚形穢了。
在妓館,他都是這樣替花娘點妝的嗎?
「嘴巴張開。」
聞言,她二話不說地張開嘴,咧得大大的,教他不禁目瞪口呆,又好氣又好笑地睇著她。
「誰要你張這麼大?微開便成了!」
張這麼大,難不成是準備咬他嗎?
「哦。」吉祥微赧地斂下眼,乖乖地微啟唇,放任著他溫熱的指尖在她的唇上東摩西挲!不斷地傳來陣陣古怪的酥麻和詭異的心悸。
這情景,很曖昧的,是不?
其實,文字慎壓根兒不需要這般待她的、他大可以把東西丟給她,任由她自個兒看著辦的。
「吉祥,這胭脂……」
見他收手後突地開口,她不禁喃喃自語道︰「不要再告訴我價錢。」
她的心已經悸動得令她頭暈了,她可不想再知道這一盤胭脂到底又價值多少。
「你說什麼?」
「沒沒……」垂下臉,卻突地見著他的指尖又模了過來,,教她不由得又抬眼。
「這胭脂的顏色很美,是最漂亮的紅杏色,點在你的唇上……」文字慎定定地瞅著她的唇,半晌才低嘎地道︰「出乎意料的美。」
聞言,她的心狠狠地又撞了兩下,方要開口,卻教他不由分說地封住了口。
「相公……」吉祥掙扎著要開口,他卻趁勢竄入口中,恣意而忘情地吸吮著她,教她抗拒不了。
看來,他和花娘之間肯定是這般玩的。
而她,現下則成了替代的花娘,從奴婢到娘子再到花娘,她要不要試著稍稍抗拒他一下?
可,要拿什麼理由抗拒?
又說現下是光天化日?她相信他絕對不會在意的,既是抗議無效,她倒不如乖乖地閉上嘴,就任由他吧,只求他別太早生厭。
第六章
方家宅子總算是翻修落成,大門懸上了橫匾,上頭題著萬福宮三個龍飛風舞、而且瓖上金線的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