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羽翩笑得邪氣,正等著他求饒,突地發覺裙擺讓人給拉扯著,低頭一瞧,一張粉女敕秀麗的小臉正仰對著她,一雙仿佛寶石般的黑眸像是隨時都抹得出水光般地瞅著她。
「娘娘,我餓餓。」關蘭芷噘起小嘴。
「小蘭芷肚子餓了?」關羽翩笑了笑,「那娘娘帶你進城,咱們去吃香喝辣的,好不?」
听這嬌女敕女敕的聲音,柔柔軟軟的,就這麼一聲娘娘,就教她心滿意足,直要把這如女圭女圭般的小蘭芷給疼入心坎里,反觀這不長進的關戒覺,除了會惹她生氣之外,似乎別無他用。
倘若他不是關氏的子嗣,她會考慮把他丟掉,省得氣死自己。
「嗯。」關蘭芷甜甜一笑,重重地點了下頭,一手牽起關戒覺的手。「娘娘,哥哥也一道去,快走吧。」
必羽翩見狀,微挑眉頭,見到關戒覺已痛得閉上雙眼,才緩緩地松開手。
「今天有小蘭芷替你求情,所以我網開一面,不同你計較,倘若再有下次的話,你再試試。」
「粗野俗艷的女人……」關戒覺撫著自個兒被拉腫的唇。
「你說什麼!」她母夜叉般地吼了一句。
必戒覺扁了扁嘴,低俯在關蘭企耳畔道︰「蘭芷,她不是咱們的親娘,別再叫她娘娘了。」
「你居然敢挑撥我們母女倆的感情,看來你真是活膩了。」關羽翩火大地往前一掐,孰知再次落空。
只見關戒覺快步往城門跑,還回頭說道︰「我又沒說錯!」
「你再說!」
可惡,非把他丟到後山去喂狗不可,她再也容不下他了!
第二章
「起身了,還在那兒貪睡!」
一大清早,天不怎麼亮,天色灰蒙蒙的,地上還殘留著雪,城里也蕭瑟無聲,直像個死城。
「現下才什麼時候,喚我作啥?」又不趕路,天色又尚暗,這麼早喚他作啥?
必戒覺縮在被子里,躺在鋪有薄氈的地上,硬是不肯起身。
她該不會還想報復他吧?就知道她沒度量,找到機會便要惡整他,可一連幾日他都已經把炕讓給她了,她還要怎麼著?昨夜外頭可是在飄雪呢,她卻狠心地要他睡地上,好讓她和蘭芷睡炕。全都依她了,她現下還要整他?
「你以為還早啊?是天色昏暗,現下都已經卯時了。」見他不起身,她索性抬腿踩上他的頭。
「你怎麼踩我?」感到重物壓頂,他連忙掀開被子,狠狠地瞪著她。
他承認他近來對她是不敬了些,可她也犯不著用腳踩他吧?他可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哩。
「不能踩嗎?」關羽翩佯裝驚愕,惡意地笑了笑。「你又沒說。」
她緩緩地挪開腳,但是並沒有完全移開,不過是換個地方——改踩在他的肚子上。
「你是這麼當娘的啊?」關戒覺哀號一聲。
有沒有搞錯?真的這麼不客氣地往他的肚子踩?她以為他的肚子是石頭做的嗎?居然踩得這麼狠……
「你不是說我不是你娘親嗎?」她掩嘴笑著。
唷,在這當頭倒是願意認她這個娘了?他把她關羽翩當成什麼人了?他想喊聲娘,還得看她肯不肯。
「你這女人怎麼如此會記恨?」倘若他夠狠的話,他就會一手把她推開,最好是讓她跌個四腳朝天,可是……要不是怕她一個不小心摔成重傷,到時候他還是得伺候她的話,他早就下手了。
「是誰會記恨?」她重重一踩後,才滿意地挪開。「你以為我會同個不知長進的小子計較嗎?」
必羽翩不疾不徐地晃到炕旁邊的榻椅上半躺著,魅人的水眸直盯著他緩緩起身的背影,她這才發覺這小子還真是長大了,感覺整個人抽高了不少,像個小大人了,不再是兩年前那個乳臭未干的小子。
「說不計較又踩得那麼用力……」他嘀咕著。
睡了幾天地板還不夠嗎?她本來就不是他娘親嘛。
「在那邊嘀咕什麼?」听他自個兒哺哺自語著,關羽翩不由得低斥一聲。「現下都什麼時候了?還不趕緊洗臉讓自個兒清醒一下?」
「知道了。」不就起來了嗎?
「趕緊梳洗一番,待會兒咱們在一同到街上走動走動,看是要繼續待在城里,還是要再往其他地方去。」
必羽翩睇著他去梳洗之後,還替甫睡醒的關蘭芷抹臉、套衣袍,望著他的背影她不禁淡淡一笑。
他真是成長許多了,也知道要照顧妹子了。
流離失所的日子是難熬了些,東藏西躲的日子是痛苦了些,但是也不盡然都是一些不堪回首的記憶,至少這原本不知民間疾苦的大少爺變得成熟多了,盡避他的嘴是放肆了些。
不過,他都十五歲了,蘭芷也六歲了,或許是該找到地方安定下來了,身邊的銀兩應該也夠開個小鋪,還可以替這兩個孩子找個夫子。
「娘娘,哥哥說娘娘要帶蘭芷上街。」
她正思忖著,卻感覺到一團軟軟的小肉球撞到她身子,險些把她撞得人仰馬翻,不過這倒也是挺甜蜜的負荷。
「是啊,娘娘要帶小蘭芷上街,趕緊把裘衣套好。」她笑了笑。
呵呵,當初決定以身相許,可還真是做對了,要不她怎麼會有個這麼可愛的女兒呢?雖不是她親生的,但她是怎麼也放不開手。
「咱們順便到街上瞧瞧這附近有沒有什麼空屋,倘若合意的話,我便去找屋主談談,到時候咱們便可以在這兒定下來。」她下定決心了,江寧和北京可是相差千里,那些私吞家產的宗親們總不可能找到北京來吧。
到這北京城,也都已經過了兩天了,合該是要定下來了,總不能就這樣逃一日算一日。
「你是說真的嗎?」關戒覺還是認為是自個兒听錯了,壓根兒不信她真的打算要在北京城定居。
「騙你作啥?」她冷哼一聲。
她替關蘭企拉緊裘衣後,撐開油傘,母女倆便往街邊走,壓根兒不管關戒覺是否也得用油傘掩去霜雪。
「你同蘭芷也該找個夫子來教導,既要夫子教導,自然得要先找個地方住宿,要不然你打算天天住客棧嗎?你以為住客棧不用花銀兩嗎?」
唉,他真以為她銀兩攢得容易嗎?真那麼容易的話,她又何須以色誘人?
「可是這京城的東西比其他地方都貴,咱們若是要在這里定居的話,身上的銀兩……」夠嗎?她身上的銀兩也不過只夠買一支油傘,還說想要在這兒定下來。
「我之所以進入那些府邸里頭,為的不是大老爺在臨別時所贈予的蠅頭小利,而是我夜夜竊出的珍寶才是首要,要不然你以為那區區幾兩銀子,能讓咱們的逃亡之路撐多久?」
真是的,說他沒腦子又不承認,還是得趕緊找個厲害的夫子把他教得聰明一點,要不再這樣下去怎麼得了!
「竊?」他瞠目結舌。
竊?這豈不是偷?她不只是以色侍主,而且還偷。
「小聲一點,你是怕沒人听見嗎?」她搖了搖頭,繼續說道︰「反正那些人也沒多正派,竊取他們一些小東西,他們根本是不痛不癢,況且典當的所得,我也沒忘樂善好施,我算是個義賊,替天行道、劫富濟貧的義賊。」
以往當乞兒所學來的伎倆,如今可以派上用場,她倒是挺開心的,而且也不覺得有錯,甚至還有些痛快。
她一路帶著這兩個孩子往北走,一方面是為了逃避宗親的追殺,另一方面則是在閃躲她所惹的仇家,這京城可不比其他市鎮,她就不信那些人敢在天子腳下造次。
「不管你到底做了什麼,那終究是偷兒啊!」關戒覺仍是難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