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混帳偏要在這當頭讓她難堪嗎?
「大掌櫃的,我可以送早膳上來了嗎?」衣蝶戀正思忖著應對妙方,突聞鶯鶯怯怯的聲響,不由側眼睇去,突生妙計。
「只要見著她,你便甘心了嗎?倘若見著她之後,你保證會再也不踏進無憂閣?」她一個箭步沖上前去,拉著鶯鶯踏進大廳,也不管木盤里的早膳是不是已經混在一塊兒了。
「她就是我的女兒。」
衣蝶戀拉著她的手,見她一臉傻愣,不由得以眼示意,要她配合。
「她?」軒轅頡瞪大了眼。
難道她真的已經嫁作他人婦,甚至有了一個剛及笄的女兒?怎麼可能?他不相信她會做出這種事。
「可不是嗎?」衣蝶戀笑彎了杏唇,彷若真把她當成了自個兒的親生女兒。
事情就是這麼巧,要不鶯鶯怎會恰巧待在渡廊上,又怎會適時地出聲,既然如此……這一定是老天安排好的,她只要照辦就對了。
「不像,她跟你一點都不像!」軒轅頡死都不相信她會真的背叛他。
「當然不像,她像她爹啊。」衣蝶戀笑容滿面地應對著。
「大……」鶯鶯依舊不解地睞著她。
她不懂自個兒為什麼會變成了大掌櫃的女兒,更不明白眼前的陣仗到底是怎麼回事,而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大掌櫃的似乎同軒轅公子挺熟的。
「叫娘。」衣蝶戀堆滿了笑,縴指輕掐著她的手臂。
「大……娘……」嗚!好痛哦。
「那……」軒轅頡怒咬著牙,幾番思忖之後又道︰「她爹呢?」
他偏不說是她相公……倘若十七年前她沒有離開他的話,那麼眼前這小婢女會不會是他和她的女兒;而他是不是依舊是她相公?
「他……」這可難倒她了。「不在。」
他未免也太羅唆了?問這麼多做什麼?
「他為何不在?」軒轅頡偏不死心,非得要問個明白,非得要知道她說的到底是真是假。
「他……」衣蝶戀挑起柳眉睞著他。「我沒必要回答你這麼多問題,既然你已經見過我女兒了,那你是不是該走了呢?無憂閣不供早膳,倘若要吃食的話,外邊多的是腳店,請。」
不能再說了,再說下去遲早會露出馬腳的。
「我不走,至少得讓我見過你的相公之後,我才會走。」他怎麼丟得起這個臉?他是這麼地信任她,甚至還派出門下的弟子不斷地找尋她,孰知她竟嫁作他人婦,甚至連孩子都有了,這教他情何以堪?
「你——」他是吃了秤砣鐵了心不成?「倘若你不走的話,你就別怪我把你給丟出去!」
「有本事的話,你就試試看。」他就不信他奈何不了她。
衣蝶戀雙手叉腰怒瞪著他,雖然氣得牙癢癢的,卻又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恰到好處地把他趕離,又可以堵住鶯丫頭的那一張嘴。
「什麼事啊,一大早就這麼熱鬧?」
听見身後傳來聲響,衣蝶戀登時回身,瞥見那抹迥拔的身影彷若是見著了救星般,她對著軒轅頡道︰「他就是。」
不管了,先把眼前的事給解決再說。
「他?」
軒轅頡難以置信地眯緊了魅眸,正所謂仇人相見,分外眼紅……他不是他的仇人,但勉強可以稱作是敵人。
第6章(1)
罷入掌燈時分,無憂閣里里外外滿是擁塞的人潮,大廳上翻滾著俐落身手的名角正在耍玩把戲,一旁還有樂師配以樂曲;而廂房里頭悅耳的絲竹聲不斷,更有婉轉彷若天籟的吟唱聲。
燈火通亮數里,繁花簇擁處處,各式各樣的聲響在無憂閣里肆無忌憚地流泄而出,然卻不感喧囂,倒似仙樂在人間。
大廳里,在最近主位的雅座上,一個男子邊輕啜著上等茶水,邊睇著廳下直盯著他瞧的男子。
他咧嘴輕笑,對著身旁的衣蝶戀道︰「他的眼光好嚇人哪。」
衣蝶戀輕掀長睫,自他所指示的方向看去,果不其然,直接對上軒轅頡那陰寒的目光。
那個混帳,不是要他滾遠一點嗎?什麼時候又混進來了?
「他到底是誰?」當今太子李誦打趣地問道。
衣蝶戀回眸睞上他一眼,暗惱他明知故問。「我以為依太子殿下的聰穎,該是能夠猜到他的身分。」
「你不明說,我又怎會知道?」她愈不說,他就愈要問。
「我不說,相信太子殿下也一樣可以猜到。」她偏是不回答。
李誦呷上一口上等的君山毛尖,勾唇笑道︰「該不會是當年你口中那個罵了千萬次的負心漢吧。」
衣蝶戀冷笑著。「太子果然聰明絕頂,神機妙算。」
哼!他若是猜不出來的話,那才真是有鬼。
「原來就是他啊……」李誦再探上一眼,見軒轅頡目露凶光地瞪著他,不禁勾出深沉的笑對著衣蝶戀道︰「他便是讓你帶著一群孩子離鄉背景的罪魁禍首,更是讓你咒過千萬遍不得好死的負心漢?不過十多年一晃眼即過,看來你的恨意已不若當年來得深刻,會讓他踏進無憂閣,該不會是你已經原諒他了吧?」
衣蝶戀笑得臉都僵了。「我怎麼可能原諒他?倘若我真原諒了他,又怎麼會騙他說你是我孩子的爹?」
就知道這男人會調侃她。
「無怪乎他會用那種目光瞧我。」李誦不以為意地更湊近她一點,十分樂于扮演這個角色。「不過,若是方巧修一念帶著無愁自邊關回來,那所有的事不就都會被揭穿了?」
「沒那麼快,白時陰才帶著夏侯淚起程前往邊關,他們要回長安,至少也還得等上一個月。」她早就把事情想透徹了,要不她敢撒下這漫天大謊嗎?「一個月的時間足夠把他逼回廣陵了。」
「那麼……」李誦湊近她,兩人之間近得幾乎可以嗅聞到彼此的氣息。「娘子要我這個冒牌相公怎麼幫你呢?」
他來無憂閣也有一整天的時間了,可他卻只是听得事情的始末,還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奴家希冀太子殿下可以暫待在這兒一晚。」
這雖是下下之策,但她卻又不得不這麼做;今兒個晚上無憂閣依然是高朋滿座,她可不想同那混帳爭吵而嚇走了滿堂的貴客。
「同房共枕?」李誦笑得很壞。
衣蝶戀勾唇笑道︰「奴家已花容不再,倘若要奴家侍寢,未免太委屈太子殿下了。」
李誦長臂一探,一把將她拉進懷里,半蓄意半挑釁地睞著幾乎快要沉不住氣的軒轅頡。「怎會委屈?雖說你已年過三十,然卻嬌美得不遜于宮中嬪妃,我都忍不住要為你動心了,是你自個兒不願服侍我,只要你點頭,我立即把你帶回宮,讓你錦衣玉食,往後再也不用在這無憂閣里賣弄姿色。」
衣蝶戀沒料到他突來的舉止,整個人結實地跌坐在他懷里。
「太子……」
哎呀,都什麼時候了,他還耍玩她……認識他那麼多年了,她豈會不懂他的心思?
「既要扮假夫妻,就得要扮得像一點,你說是不?」李誦硬是不放手。
難得可以找到惡整她的機會,又可以光明正大的一親芳澤?十多年來,這還是頭一遭呢?倘若他不好生把握,豈不虧待自己?
衣蝶戀翻了翻白眼,正想同他好生說明,卻見他的唇已靠在她的唇邊,嚇得她登時瞪大眼,眼看著他的唇就要落下……
「大庭廣眾之下,這般卿卿我我、摟摟抱抱的,難道你都不覺得羞恥嗎?」
一片陰影遮去她臉上的光線,她往上一瞟,只見軒轅頡臉色陰寒地站在她的身後,抿緊的唇顯示了他無以隱忍的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