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會不知道他的心思?倘若今兒個她不是鬼面神醫,他還有膽子待在這個地方嗎?怕不逃命逃得像飛似的。
「夏侯,你這麼說就不對了。」霍地一聲,他再次忘情地站起身、見她兩眼發直.隨即又羞赧欲死地蹲子,原先爆吼的聲音漸微︰「我讓你收留在這兒,即使你不同我到長安,不願為我家少爺治病,我還是一樣會關心你;因為你好歹也是個姑娘家,盡避你會武功,沒人欺得了你,可一個人在這兒生活,沒個人照應總是讓人放心不下。我還擔心到時候若是回長安醫好我家少爺之後,又剩下你一個人,該怎麼辦才好哩?你卻當我只是想要利用你,相處一段日子了,咱們也算是朋友,你怎麼還說這種話呢?我听在心里可是會覺得難受的。」
她的性情是同一般的姑娘家不同,算是怪異了些,也特立獨行了些,可她再怎麼特別,終究也是個姑娘家,要他放她一個人在這生活,他可是擔心得很呢,而她卻把他當成了不知回報的惡徒。
「那麼你為了報答我收留你,才這麼關心我的?」听他一番話後,夏侯淚垂下眼盯著自己已經戳得快要成蜂巢的指尖。
她到底是在做些什麼?
打她六歲學醫以來,手里拿的要不是銀針便是杵臼,甚少拿針線;一些女孩子家該會的針術女紅,她可是沒半點學著,一切自有大師兄差人為她打點。她現下卻為了他而縫制新衣……??
她連自個兒的衣衫都沒縫過,倒是異想天開地想為他做件衫子,她怎麼會對他這麼好呢?太不像她的行事作風了。
「才不是這樣子的呢!」若只是報思,他犯不著為她打理三餐吧。
以往在修府,他只消陪侍在少爺身旁,陪著少爺習武練字;若是少爺沒胃口用膳,他便四處尋訪手藝一絕的大廚討較一番,只盼能善盡貼身侍衛一職,才不枉當年老爺對他的看重。
對她,他可是打從心底的憐惜了。
「要不,是如何呢?」怪了,她老覺得現下說的話一點都不像是會從她口中說出的話;她是沒什麼心思,可這一張嘴是管不住,淨說些連她自己都模不著頭緒的蠢話。
「問我會是如何?……」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若也是憐惜,她這性情多變之人,會不會一氣上心頭,不小心就對他劈下一掌,讓他成了可憐的冤魂?若說是不舍,相信她一定也不會放過他,說不定在他出木桶之際便會給他地一頓飽拳。
「怎麼,你這張嘴不是挺聒噪的嗎?現在給你機會說話了,你反倒是成了啞巴?」她冷眼等待著他的回答。
「我……」苦思不得該如何解釋.卻听到屋外有人敲著門。「有人來了。」
哎呀,老天待他真是好,知道他不知道該怎麼說,便適時地來了個幫手、可以讓他暫歇口氣,逃注她咄咄逼人的追問。
「人來了又如何?干我底事?」她偏是不睬屋外急促的敲門聲。
是了,在遇見他之前,她就是這麼個獨善其身之人,她壓根兒不睬自己以外的人事物,會對他人沒來由的敲門聲置若罔聞,算是再正常不過。
可遇上他之後,就什麼都不同了。
走在山徑上.以往退避三舍的村民,這會兒可是對她熱情得很,以往只有虔大嬸會找她閑聊個兩三句聊表鄰居之義,現下又大大的不同了,三天兩頭就會有人找她救命去,而且分亳不取。
實際上,即使她想要同他們索取費用,他們大抵也拿不出來,遂她索性順他的意來個免費義診。
這太不像她了。她隨便只要到公侯大臣家一趟,攢不了千兩也絕對有百兩;而她都卻只換來一堆山菜,這代價差太多了,她居然壓根兒不以為意、她定是中了他的盅。
「話不能這麼說,天色還早,有人去敲門敲這般急促,鐵定是發生什麼事,你還不趕緊去開門?」哎呀,听那敲門聲,連他都急了。
夏侯淚看著他半晌,依舊沒有移動的跡象,只是淡淡地道;「你去。」
不成,她可千萬不能再由著他拂動她的情緒,要不她可真的是要讓他給牽著走了。
「你知道我沒穿衣衫,況且你又說我不能亂動,不能開口……」不對,他已經說了很多話,而且是她同他對話的。
「不讓你亂動,是希望你別嚇著了我這個尚未出閣的黃花大閨女,可我現下已經嚇著了;不讓你開口嘛,那是因為我受不了你那一張跟麻雀沒兩樣的嘴,喳呼得我頭都疼了,所以才要你別開口。如今,我不準你做的兩件事,你都已經做了,你還有什麼不能做的?」她淡漠地開口,說得慢條斯理。「想開門?請便。不過,若是因此而岔了氣、傷了經絡,可別說我沒警告你。」
聲響雖然細微,但她依稀可辨門外的敲門聲是來自于姑娘家的力勁,八成又是哪個喜愛找他閑聊的姑娘,她不愛見著她;倘若真要開門的話,也得要由他去開,省得她見一次便心煩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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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我沒穿衣衫。」白時陰幾乎咬牙道。
這可是人命關天,豈能拿來玩的?老早便發現她雖是大夫,卻沒有救治人的慈悲心懷,但她總不能在危急關頭玩鬧吧?這麼早便來敲門,鐵定是為了急事而來,會為了急事而來這里,倘若不是家里有人出事了,又會為何而來?
「你既然衣衫不整,那我去開門,你豈不是跳到黃河都洗不清了?」這倒是個好主意,如此一來。那些姑娘家絕對不會三天兩頭便到此登門拜訪,一會兒說是送菜,一會兒又說是送葉子,要不便是弄了蜜餞干果之類的來。
「我可以趁你去開門的時候起身穿衣。」快去開吧!听那敲門聲,他的心神便開始不安了。
夏侯淚挑起眉。「那你自個兒起身穿衣去開門。」
既是如此,她用是不讓他去開門,倘若真要開,有本事他就再站起身讓她瞧瞧,她就不信他會為了一個姑娘家敢再次獻身讓她瞧見。
「你轉過去。」罷了,她是吃了秤跎鐵了心,他自個兒開便自個兒開,她總無話可說了吧!
「不」她偏不。
她偏是要這般大剌刺地盯著他瞧,就不信他真敢光溜溜地踏出這小木桶。
「你不轉過身,我要怎麼穿衣?」別再這當頭玩他了,成不成?難道她一點都感覺不到他已經羞赧得快要把自已給淹死了嗎?
雖說一個大男人有此反應是挺丟臉的,可他就是,倘若是男人之間袒誠相見有什麼了不起的;但她是個女孩子家,年歲又不大,說不定年紀還比他小,要他在她面前袒身露體,他真的做不到啊!
方才那兩次,皆是出自于意外呀。
「要快哦,說不定敲門的人就要走了。」見他臉紅得像是晚霞般,夏侯淚倒是有了戲弄他的興致。
她長這麼大,沒見過哪個男人像他這般羞赧的,這反應真是有趣極了,先前她只注意到自己心亂如麻,倒沒發現他也是同她一般青澀;而現下發現了,她可是不去輕易饒過他的。
「你當真不閃?」真要逼他?
「不。」她就不信他敢。
「那我真的要起身了。」先告知她一聲,免得她待會兒又給他冠上了罪名。
「我等著。」她就不信他真的會為了屋外莫名的敲門聲和她賭上這一口氣,她也不信他會把外頭敲門的人看得比她還重。
「好!」他豁出去了!霍地一聲,水花四濺的瞬間,完美的體魄自木桶里浮現,身上還殘留著藥草渣;然而不過是一眨眼的光景,便見著他已經撈起衣衫套上,快速地勾上寬口褲,剎那之間他已飛奔到房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