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淚狐疑地挑起眉,接過溫熱的茶水卻沒有喝上一口;怎麼著?現下見著她不怕了?該不會是讓白時陰那家伙給染上蠢病了吧?
她沒記錯的話,她初到這村落時,可是沒半個人要理睬她的,就連那茅舍都是她自個兒將原本的破屋稍稍修補之後,才勉強能住進去的;從頭到尾不見個人要幫她,甚至像是避洪水猛獸一般的躲開她,現下卻親近得像是自個兒人似的。
她可承受不起這大禮,還是離她遠些她較適應;要不三天兩頭往她那兒跑,豈不是要把她給吵瘋了?
「夏侯姑娘,多謝你救了我娘,我不知道要怎麼報答你,就算是做牛做馬也無妨,只求夏侯姑娘使喚。」
「夏侯姑娘,以往是我們錯了,老是拿夏侯姑娘的瞼作文章,我們現下真的是羞愧得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只求夏侯姑娘原諒我們的愚蠢,原諒我們有眼不識泰山,不知道夏侯姑娘竟是個醫術過人的大夫……」
咚的一聲,一脆就是幾個人,嚇得夏侯淚連忙將自個兒的腿縮上椅子,一雙瞠圓的水眸疑惑地盯著這群莫名其妙的人。
怎麼,連這也要跪嗎?
她不認為自己做了什麼需要人家下跪的事,橫豎嘴巴長在他們身上,他們愛拿什麼作文章,她自然控制不了;而救這些人更不是出自于她的本意,如果他們有心要謝的話,倒不如去謝白時陰。
她不過是被趕鴨子上架,不得不醫罷了,她醫得心不甘情不願,自然也承受不起他們的大禮。
只是,這白時陰是有何等的魅力,居然能夠在短短數日之間,徹底地改變這小村落里的人們,他身上到底有什麼魅力?怎麼自從他來了之後,她總覺得這安閑的村落變得十分不安靜了?
就連淡漠的人也突然變得友善來著?
嗚……她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感覺怪透了,連心里都不安穩起來。
「你們起來吧,待會兒嚇著了夏侯。」
喝,他是什麼時候蹦出來的?她不是差他帶人回去備藥嗎?怎麼才一眨眼的工夫便回來了?
夏侯淚狐疑地盯著白時陰慘白的臉,眉不由得又皺深了。
難道他就不能把腳步放緩一些嗎?難道他一點都不覺得難受嗎?一顆心全都系在他人身上,難道他就不能多用點心思留意自己嗎?
「你身子不舒服吧?」她站起身,毫不避嫌地撫上他的額。
混賬東西,他真以為自己是鐵打的身子不成?風里來雨里去的,也不會先換上干衣裳,也不知道要搭件簑衣,把自個兒搞得身體不適,他是在折磨誰?痛的還不是他自己,誰會感謝他的多事?
「不礙事、不礙事,只是胸口有些悶罷了。」白時陰粲笑如陽。
這麼一點痛,他早就習慣了,況且見她把這些人都給診治好了,也把他們的心都給收取了,他的心里自然更加的歡喜。這下子總不會有人再拿她的臉作文章了吧!
「還說不礙事?」夏侯淚有點兒惱了。
這不知道打哪里蹦出來的男人,總是可以輕易地顛覆她的心情;她向來淡漠慣了,也獨處慣了,向來少有事情可以左右她的情緒,然而他……她就不懂,他那麼懂得替他主子的身體著想,怎麼一點都不懂替自己的身體著想?
他主子是人,難道他就是牛是馬了嗎?
是牛是馬,病了也總是要醫的,他總不能因為他的身份較低下便放著自個兒的身子不管吧,真是氣死她了!愈想她就愈氣,一氣上心頭就想要狠罵他一頓,可惜的是地方不對,要不她真要對他曉以大義一番。
「真的不礙事。」白時陰笑嘻嘻的,連忙把藥送到她面前。「這是你要我拿來的藥,你點一下,看我有沒有拿錯。」
夏侯淚氣得快七竅生煙。「我不是要你帶人去拿的嗎?怎麼是你拿來的」’他該不會又善心大發,把所有的事情全都找到自個兒身上了?
「我怕誤了時辰,所以便要他們去做其他的事,我的腳程快,我去拿不就得了!」他突地斂笑,不解她的火氣到底是為哪樁。「你生氣了?是不是我拿錯藥了?那我再回去抓一次,好嗎?」
哼,他倒還挺機伶的,看得出她在生氣。「不用了,把東西放下,你同我一道回去,比起那些人,你更需要醫治。」她才懶得管那些人的死活,倘若不是因為他,她才不會笨得干些蠢事忙死自己。
是因為他,她才願意免費看診的;但也僅止于此,再多她可不干了。
「不過你總要告訴他們這些藥要怎麼用吧?」林林總總的,算算也有十多種耶。
夏侯淚回頭,自懷里取出一張先前已寫好的藥方交給村長。「我把這些藥該怎麼使用都寫在這上頭,你就比照一下,讓他們服下;三日後若沒好轉,便傳人喚我一聲,還有,我這一身衣裳,改日等我洗好了再還。」
簡捷的話語方落,夏侯淚壓根兒不管他們到底是不是听懂了她的話,硬是拖著白時陰往回程的路上走。
第六章
「月兌!」
才剛踏進門檻,白時陰便讓夏侯淚嚇得退避三舍。
月兌?要月兌什麼?月兌衣衫?
這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已是十分驚世駭俗,倘若讓他月兌了衣衫,赤果了身子,到時候真的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我要你月兌你就月兌,你在那兒蘑菇什麼?你到底是不是男人?」見他不進反退,夏侯淚的眉擰得更加凶狠了。她現下可是有一肚子怒氣無處發泄,別逼她把氣全數傾瀉在他這病癆子身上。
「我當然是男人,可也犯不著要我月兌吧!」他囁嚅地道。
多羞啊,就這麼光天化日之下要他月兌衣,他會不好意思的。他的身子只有他娘親見過,還沒讓其他姑娘瞧過呢;要他在她面前光衣解帶,倒不如叫他一頭撞死在牆上還來得快一點。
「不月兌怎麼辦事!?」夏侯淚不由得怒吼著。
混賬,她的聲音愈來愈啞,全都是因為他這個多事的麻煩精害的。
也不想想他一早起來沒為她準備早膳便罷,也沒替她看爐火,還拖著她去救人,讓她累得說不出話來,甚至把他自個兒搞得氣色如此之差,若是不趕緊療傷,可是會影響病情的。
「辦事?」白時陰也跟著吼道,俊爾的臉霎時燙得像是著火似的。
她她……她一個女孩子家怎麼好把這事兒擺在嘴邊上說?況且他對她可是沒有半點非分之想的,她突然提出這樣的要求,教他怎麼辦才好呢?是該答應她,還是拒絕?
拒絕她的話,她會不會誤會他了?可若是要他答應的話……他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功作快些,難不成還要我替你月兌?」她很用力地瞪著他。
怎麼今兒個她和他的身份互換了不成?他不伺候她,反過來要她伺候他了?
白時陰俊臉紅透,黑白分明的大眼羞澀地斂下,不敢直視她。「我不成的,你別看我好像挺壯的,其實我什麼都不會。」他這麼說;自己也覺得挺丟臉的;但若是不說,待事情上演到那一個步驟時,豈不是把臉給丟大了?
她要委身于他,他是不介意,反正他也看慣了她的臉;況且她若真是委身于他的話,要救少爺她更是推拒不了,可是……他真的不成啊!
夏侯淚一愣,不解他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然一瞧見他羞澀地斂下眼,倏地恍然大悟,粉顏也跟著一紅,一巴掌就往他胸前打下,也不管他胸膛上已經傷痕累累了,當下讓他痛得臉色益發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