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如何?」尉遲再勖挑眉等待。
「她像是月兌韁野馬一般,讓人難以駕馭。」尉遲方勍呷了一口早已經涼透的茶水,苦澀的味道讓他微擰了眉。
如果可以將她體內的反骨徹底除去,他甚至可以拔擢她為女管事,往後留在府里可以替他管管耳房里的大小事,讓他可以把心思全數放在商行上頭。
「不過是個丫環,給她指示不就得了,哪里需要駕馭?」尉遲再勖可不作此想。「這不是大哥的行事作風,畢竟以往並非沒遇著懂事又听話的丫環,可那時候大哥也不是那麼處置的。」
尉遲方勍斜睨著他,「你話中有話,是在暗示我什麼?」
「我記得約在一年前,咱們府里也曾經來過一位很懂得察言觀色亦懂得主子心思的聰穎丫環,可也不見大哥對她如此耗費心思,甚至沒多久也讓大哥趕出府了,我真是不懂其中的差異為何會如此之大?」或者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遂他能夠從中看出一些端倪。
大哥將心擱在尉遲府龐大的產業中,也莫怪大哥會連自個兒動心了都不曉得……他該不該告知他一聲,好讓他別在連自己都不知情的情況下把她趕出去,待事後發覺再暗自後悔?
「那是因為藺纚衣對我並沒有非分之想。」他悶聲道。
他該要高興,總算有個不會叨擾他的丫環,不管她是對銀兩效忠還是對主子效忠都無妨,只要她別煩他便成。
但是……他的心里卻起了淡淡的落寞。
她對他無非分之想,但是她對再勖似乎不同……如果要讓她當再勖的貼身丫環,他得要再琢磨她的心思才成。再勖的婚事可不是他點頭便成,還得要他這個大哥點頭才成。
「是嗎?」他倒不那麼認為。
「要不呢?」他一口呷盡杯中剩余的茶水,尉遲方勍起身欲走。「不和你聊了,我去瞧瞧她,要不然到時候,可不知道她又偷空晃到哪去了!」
那個荒唐的丫頭,若是不把她看緊一點,可不知道待會兒一晃眼,她又要飛到哪去躲了,真虧她是來自宮廷的宮女,居然膽敢放著差事不干,躲到一旁偷空!他得要再同她說清楚不可,不然真要讓她這小小丫環爬到他頭上去了。
「大哥,你這麼說,倒讓我覺得古怪,搞不清楚到底誰是主子、誰是丫環了?」見他欲走,尉遲再勖笑得極為無奈。
唉!這事兒都這麼明白了,為何大哥卻想不透?
為了一個藺纚衣,大哥在不知不覺中縱容她,卻渾然不覺,如果不是對她有一份特別的情感,依大哥的性子怎會受得了她這荒唐的丫環?
一個要主子去督促的丫環!
尉遲方勍走了兩步回頭睞著他,「再勖,難道你以為我會是丫環嗎?」這一句話對他而言可是一大侮辱。
他督促著那個瘋丫頭,為的也是他,怎麼他現下是嫌他過度縱容了?
沒來由的,他對這個自小讓他捧在手心里小心呵護的弟弟,有些惱怒,有種難以抒發的矛盾情懷。
為什麼?
他不該會對再勖興起這般煩悶的情緒,為何在這當下卻有些忍遏不住?
「我的大哥是堂堂尉遲府的大當家,怎麼可能會是個丫環?這天底下有如此財大氣粗、富貴榮華的丫環嗎?」尉遲再勖低笑著,蒼白的臉多了一點生氣。「只是想告訴你,你是不是在不知不覺中因為某個人而悄悄地改變自己了?」
「你是指……她?」藺纚衣?「你想太多了,好好休息吧!我走了。」
尉遲方勍冷笑一聲,隨即揚袖而去,然面背對他的一瞬間,一抹在唇邊的笑意瞬時消失,消失得連他都不明就里。
***
很干淨啊……連被子都摺得好好的,這桌上也沒啥灰塵,房間的東西依舊擺設得井然有序,他到底是要她整理什麼?
藺纚衣一雙晶亮的水眸在尉遲方勍的房里逡巡著,半晌之後,她索性在椅子上坐下,單手托腮睞著不算奢華卻相當雅致的房間,不知道到底要往哪個地方下手才成?
難道大少爺的意思是指花廳?可她方才瞧過了,挺干淨的,而後院她昨天才整理過,今天不急著再忙上一道,其他廂房她也巡過一遍了,沒沾上什麼灰塵,干淨得像是甫打掃過,犯不著要她勞心勞力地再忙一回吧!
就算要惡整她,也該要拿出較合理的方式,不是嗎?
現下呢?她要做什麼好呢?盡避沒事做,她也要找點事來做才成,不然待會幾她那趾高氣昂的大少爺巡到她這兒來,又是一頓罵!
不過,他也真是的,何苦老是要找她麻煩呢?
她不敢說她確實是克盡職責地對主子盡忠,可至少她該做的份內事,她可是都先行完成了才偷空的,呃……今天早上是例外,因為他害她昨天一整天都沒吃任何東西,讓她餓昏了,她才會打算偷閑。
倒也不能說是偷閑,實在是餓昏了,不給她東西裹月復的話,她鐵定沒有半點力氣干活的,遂這事兒絕不能怪她,如果真要怪的話,也只能怪他自己。
但話又說回來,今天是她二度闖進西風苑,雖說是二少爺邀她的,但她也該適可而止,不該讓二少爺以早膳為由而遭引誘!待會兒大少爺鐵定會在這事上作文章,她非得堵他的嘴不可。
反正他都已經發現她不是個乖巧又听話的丫環了,如果真要趕她走也無妨,不過別以為她會乖乖地任他責罵。
不過,在那之前,還是先把本分做好,至少在他開口罵她時,也能有點藉口可以讓她抗衡。
她隨即站起身,東模模、西踫踫,假裝一副很忙碌的樣子,一會兒晃到桃木櫃隨意清理,一會兒又晃到花幾旁隨便擦拭,最後則是停在他的炕床上,想辦法把他的被子摺得更加整齊一些。
「你看起來挺忙的。」
尉遲方勍低沉如鬼魅般的嗓音在她背後響起,嚇得她連忙跳下炕床,一雙水眸含怒地瞪著他。怪了!他怎麼老愛用這方式嚇她?他該不會是覺得很好玩吧!
「回大少爺的話,奴婢都打理好了。」她很努力地裝出笑臉,隨即又想起自個兒不是都說了不再虛應他了嗎?怎麼老是會不自覺地擺出笑臉?該不會是她在宮中待太久了,以至于讓她的奴性太過堅強?
「在你來之前,我便先派人打理過了,你何須打理什麼?」他哂笑地睞著她。
他有股沖動想要瞧她落淚的模樣,他想要知道像她這般野烈性子的女人是否也會掉淚。她老是拿張教人作嘔的笑臉對著他,非但不會讓他覺得他像是受她尊重的主子,反倒是覺得他受盡了她的譏笑。
她的笑里帶著鄙夷和輕蔑,毫不掩飾地顯露在她美艷的容貌上,然而她在再勖的面前卻是另一番風情。
他不懂這之間的差別為何會如此之大?但現下他卻有股想要逼她哭的邪惡念頭!懊不會是以往欺負了太多女子,在他的心里沉澱了太多不人流的邪惡思想,讓他在久未發泄之下,歹念橫生?
藺纚衣听出他口中的嘲諷,不悅地擰緊了柳眉。「既已差人打理過了,大少爺何苦還要我打理?」這不是找她麻煩嗎?
「你說呢?」他一步步地逼近她,她卻不覺正身處險境。
再勖說得對,這不是他的行事作風,但是他卻極想要這麼做……誠如再勖所說的,連他都快要搞不清楚到底誰才是主子了!
藺纚衣戒慎地睞著他不斷逼近的腳步,頓時發覺她正靠在炕床邊,旁邊只有床柱可以讓她依靠,若是他再靠過來的話,她真不知道她要退到哪邊去了。這里是後院,又是他的院落,如果沒有他的吩咐,這個時間是不會有人闖進的,他逼得這麼近,意圖明顯得讓她想裝傻都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