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得心不甘、情不願,畢竟這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
「那你身上的傷……」天昂思忖著,卻說不出這傷口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不管是正看側看,抑或者是從傷口邊緣看來,他都無法得知這到底是用什麼東西造成的。
「別問我,我也很納悶。」天晁挑了挑眉,努力裝出不在意的模樣,然而額上的冷汗依舊,而眼眶中盈聚的淚水卻仍不識相的不退去,他只能很狼狽、很窩囊的用這樣的面貌迎視他們。
「這傷很像是槍傷,卻不是槍傷。」天昂先提出他的看法。
「沒錯,因為傷口周圍沒有燒傷的痕跡。」對于槍傷,天晁也是挺有概念的。
「你們想想,這會不會是長老所說,是帝釋天的復仇?」天昴突地提起。
「這怎麼可能?」天晁連想都不想的反駁。「他已經是千年前魂飛魄散的天人了,難道你要告訴我,在近千年之後,他會來找我報仇?」
他可不認為自己曾經得罪過他。
「說不定是你故意傷了自己,想獲取虛塵的同情心。」天昱唯恐天下不亂地訕笑著。
聞言,天晁橫睨了一會兒,「我看,說不定你就是帝釋天轉世,你故意混入天眾,將箭頭指向我,因為看我不順眼,所以才故意處處刁難我,甚至要我的命!」
「放你的屁!」天昱臉色一凜,沖上前去扭住他的衣領。
「怎樣!」天晁挑起一雙桀驚不馴的眉,妖詭的魅眸直睇著他,篤定他不敢動他。因為如果他真敢動他的話,那真是太沒義氣了!
「你——」天昱怒瞪著他,突地呼出一大口氣,斂下來去快速的怒火。「算了,我懶得理你,免得顯得我幼稚。」
「夠了!你們兩個,重點是傷口!」
真是的,這兩個家伙一湊在一起,總是免不了一陣唇槍舌劍。
天昴的話落,大伙兒也跟著沉默,只為了這不可思議的傷口。
***
天祭開始,中央的四方壇上燃起火焰,四大護法則圍在火焰周圍,拿出四大天眾向來不離身的聖物,召喚著神跡,等待星象出現。靜,仿佛連身上的傷都一並被平息了。
「每一年的天祭都教人感動,仰望著天都有著一種……」天昴喃喃自語著。
「想回家的感動。」
天晁和天昱不約而同地道,令在身旁的兩人不禁回過頭來,有點難以置信地瞪視著他倆。
「你們覺醒了?」天昂問道。
老實說,他覺得不太可能,畢竟他再怎麼看,他們都覺得沒有半點覺醒的跡象。
「沒有!」天昱和天晁對視一眼,又同時悶聲回道。
誰那麼倒霉?他寧可一輩子都不要覺醒,也不願意和天昱一同覺醒。他猜他和天昱在前世一定是仇人,如果不是他偷了他的女人,就是他搶走他的女人;反正定是從前世就結下梁子,所以這輩子別想他們會成為兄弟。
也好,跟他當仇人也好過當兄弟,免得他覺得惡心。
「算了,那這傷口要怎麼處理?」天昴好意將兩人拉開。
「我不知道,反正……」
是神跡嗎?眾人看著天晁身上的傷口時全驚愕住。那傷口雖說尚未完全愈合,但至少傷口已不再淌血,亦已結痂。
「這是……」
他們四人雖名為天眾,但至今尚未有人感覺到自己與常人的不同,如今一瞧,莫不讓人驚心動魄。
「我覺得這可能是……」連天晁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自己傷口上的變化。
天,他竟然已經在迅速復元中?
他好不容易讓那塊臭石頭對他投注一點關切之心,總算讓她有了其他的表情,他怎能現在就好了?
而且,為什麼傷口會突然結痂了?
不要告訴他這是天女的神跡,這是證明他就是天眾的證據!
「如此一來,你還想說你不是天眾之一嗎?」唯有天昂將一切看在眼底,而且他也明白,因為天晁身旁有個靈力最強的護法,加上天眾之間本會相互牽引,他可以感覺四人之間靈魂中的牽系。
「我……」天晁語塞。
去他的,他才不管什麼神跡不神跡,什麼天眾不天眾,他現在只想要和虛塵在一起,即使要他月兌離這個體制也在所不惜。
他不要再過這種生活了,他不想再讓虛塵過著險象環生的生活。為此,他甚至盤算著要帶著虛塵離開天眾總部!
當然,那也得虛塵願意跟他走,要虛塵對他有情;自然,他也得有把握可以逃得過天昂掌控的天眾聯系網。
「晁兒?」
一道溫和的聲音傳來,沒來由的讓天晁渾身寒毛直立,一股想吐的感覺又沖上喉頭。他用不著抬頭瞧來人,也知道那假惺惺的聲音是從誰的口中傳來,而聲音的主人有著一張道貌岸然的嘴臉。
「天晁,我們先走了。」
天昂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將衣服拉上,便和其他人離開。
別走啊,別放他一個人啊!天晁在心底吶喊著,無奈自尊贏過心底的聲音,他終究還是沒有開口,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三人走到一旁去,他則不得動彈地坐在沙發上。
哼,一干劣友,什麼生死與共的共同體!
「晁兒,你怎麼了嗎?」
陰影慢慢地朝他移動,直到完全覆蓋他蓄意垂下的臉。
天晁倔氣地不願抬眼,倔氣地不願開口,但是卻阻止不了心中那股噬魂的怒火嚙咬著他已平靜多時的心海。
不,或許他根本不曾平靜過,或許在得知母親的死訊後,在得知自己的身不由己後,他就再也撫平不了原本滿是怨懟的心。
全都是他,倘若不是他的話,今兒個他也不會過得如此狼狽,身處在這進退兩難的抉擇里。想掙開卻做不到,想得到卻辦不到,只好放任自己一天天地墮落,甚至迷失自己。
「你還是不願和我說話嗎?」天序溫和的說著,他已不再擁有當年的暴戾之氣。
然而仍舊不願抬眼的天晁,不,或許該說,被仇恨掩蔽雙眼的他,看不見父親的改變,亦或許他是蓄意視而不見。
「先生,請問你有什麼事嗎?」沉默了半晌,天晁突地抬眼,迷人的唇角勾起傷人的笑容,而無情的話語則有著足以致人于死的殘酷。
這種酸澀的殘酷在他的心中蕩出一絲血腥的味道,而他幾乎是愛上這種咸膩的滋味,尤其當他發現他眼中的椎楚之後,似乎更滿足他嗜血的,無以比擬的狂喜。
說不定他真是天眾之一,因為他曾听說,在四大天眾尚未列為神格之前,個個皆是嗜血的惡鬼。
「天晁,你……」天序怒瞪著他,不敢相信他居然這麼……
「不好意思,天祭快要結束了,恕我告退,次長。」
天晁必恭必敬地說著,傲氣地站起身,無視傷口仍然泛著椎楚,微微欠身之後,便自他的身旁走過。
「你應該知道這是天眾一族的命運,更應該知道為了得到子嗣以繼承天命,是每一個族人都該做的,這不是我的錯!」在天晁走過身旁時,天序不禁低吼著。
天晁倏地停下腳步,戲謔地睇著他,笑得可惡。「我好怕,好怕你又要發火,又要打我了,嘿、嘿……」他輕笑著,卻又突地斂笑,「這一切都不是你的錯,更不是天眾一族的錯,錯在我不該出生在這個世上,好讓你遺棄我、侮辱我!但是你作夢也沒有想到,在你眾多的私生子之中,偏是我雀屏中選吧!」誰也沒有傷害他的權利,即使是他的父親亦然。
天晁冷冷地撂下這句話,頭也不回地走了,盡避冷風刺骨揪疼傷口,他仍是吭也不吭一聲地走著,昂首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