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裹在一身銀灰色的鐵甲內,威風凜凜的跨坐在馬上,俊爾不羈的俊美臉蛋上漾著一抹難以察覺的得意狂妄,濃眉飛揚,黑曜眼瞳勾魂攝魄,略薄的唇則勾起迷人的笑。
「好在有皇貝勒帶兵壓藩,否則這一場亂不會這麼快平定下來。」
「說的也是。」
一干百姓望著浩浩蕩蕩的軍隊沒入紫禁城里,卻仍是移動不了雙腳,只為了一睹少年英雄的豐采,即使風雪覆頂亦無退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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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胤風光地帶著捷報進入養心殿,由康熙授封為醇親王。
「叩見醇親王。」多倫王府的二貝勒巽幀嘻笑著一張臉,揮著馬蹄袖在養心殿外的園子里向玄胤請安。
「得了,巽幀,你根本是在嘲諷我。」玄胤掩藏不住少年得志的光彩,擺手輕斥著。
「嘿,闊別三年沒見面,你還是一樣不讓我佔點便宜。」巽幀嘻笑著一張年輕俊美的臉。「不過,倒是沒想到真讓你給逮著機會,立了大功回來,立即讓萬歲給擢升至親王。」
「讓你嫉妒了不成?」玄胤大手捂著落在他肩上的雪花。
打小時候起,巽幀便被玄燁安排在宮內,留在毓慶宮里同他一起長大,不管做什麼事,兩個人都在一塊,感情比親兄弟更加親上幾分,至少,總比他和萬歲之間來得親密些。
「可不是。」
「只要你求你阿瑪讓你上戰場,包你也立即得個爵位歸。」玄胤挑著濃眉,笑得好不得意。
「那怎麼成?」巽幀神色一斂,染上一抹愁緒。「你也知曉的,巽帕的身子一天不好,我是一天都不能上戰場,除非是萬歲指派,否則……」
「巽帕的身子一直沒有好轉嗎?」他的眉一皺,也感覺到巽幀的愁緒。
巽帕是巽幀的大哥,自他一生下來,便是抱著病體,遂多倫王爺自然是不可能讓可能會成為惟一子嗣的巽幀上戰場,就怕他這麼一走,多倫王府便斷了後。
「還能好到哪里去?」巽幀嘆了一口氣。「這些日不斷地下雪,巽帕身上的血就像是外頭的雪花,一點一滴地淌落,嚇得我額娘天天都不敢出門,直待在巽帕的房里陪他,就怕……」
「好了、好了,不提這些事,咱們騎馬去散心,嘗嘗在雪中奔馳的滋味,包準讓你把煩惱全忘得一干二淨。」他豈會不知道這些事?當初玄燁將巽幀安排在宮中,為的不就是防止他被巽帕傳染?
玄胤受不住他那張擔憂的臉,拉著他直往園子南側的月華門走去,牽了兩匹駿馬便狂奔出月華門。
唉出紫禁城的大門,或許是沖刺得過猛,玄胤驀地感覺到灰狐頂冠上的東珠像是掉落了似的,令他猛地停住狂馳中的馬。
「怎麼了?」巽幀苞著在他的身旁停下。
「嘖,東珠真是掉了。」玄胤有些氣惱地垂下模上頂冠的手,眯著眼望著後方雪虐風饕之中,像是有一抹人影。「巽幀,你瞧,那是不是個人?」
巽幀眯起眼,注視著後方大門旁。「似乎是人影沒錯,還一直盯著這里呢!」
「太好了,就要那個人替我把東珠撿回來。」玄胤打定主意,便往那抹人影吼著︰「听著,站在門旁的那個人,立即給本王撿回掉在地上的東珠。」
棒著狂然大作的風雪,他的聲音像是被吹散般,巽幀不由得說︰「玄胤,依我瞧,那個人似是沒听清楚。」
「是嗎?」他挑了挑眉,不由得再喊了一次︰「後面那個人若是不趕緊將本王的東珠撿起來的話,可別怪本王降罪了!」
嘖,那人以為他是誰?
他可是萬歲爺方才甫諭封為醇親王的玄胤,豈容得了任何人在他的眼前放肆,罔顧他的命令!
餅了半晌,見那抹人影仍然未動,玄胤原本打算驅馬回頭降罪于那人,孰知那個人卻識相地動了起來,迅速在覆上白雪的地上尋找著他滑落的東珠,過了一會兒,隔著飛揚的風雪,那抹人影像是烏龜爬行似地慢慢進入他的眼底。
「嘖,不過是撿個東珠罷了,何須撿這麼久,待會兒瞧本王如何教訓他!」新官上任三把火,更何況玄胤的身分可是顯赫的醇親王,豈能容得了任何人在他的面前造次?
玄胤瞅著那個人迎著風雪、踩著寸步難行的雪泥路,以為他會繞過馬兒的身邊將東珠交給他,想不到那人卻直往馬兒的身後鑽,待他要開口時,馬兒已然踢出後腿,那人卻踫巧被雪泥給絆倒,反倒是坐在馬上的玄胤控制不了發怒的馬兒,整個身子被高高地拋起,結實地摔落地面。
「玄胤!」
巽幀立即跳下馬趕到他的身邊,將他扶起在自個兒的懷里,而不斷吐出血水的玄胤則直盯著那抹瑟縮的人影,盯著那張傾國紅顏,頓時發覺……她是個女人,隨即便昏厥過去。
***
「我不原諒她,不管她是誰,我一定要她的命來賠,還要抄她九族!」玄胤坐在炕上,摔著炕邊高幾上的青瓷花瓶。
「但她可是景端王府的格格,是你未過門的福晉。」巽幀小心翼翼地走到他的身旁,隨即揮手要一干服侍的婢女退下。
「我不管她是誰,就算她是固倫公主也一樣,我要她族人的血來祭我這一條腿!」玄胤憤恨地怒吼著,仿佛傷重的野獸。
「可是你的腿仍是能走的,是不?為什麼非要她?」
「你懂什麼?盡避這一條腿還能走,那有什麼用?」玄胤怒紅邪魅的眼眸,散落著發絲,像是真的恨之入骨,非要景端王府賠祭不可。
「可皇上已將景端王府所有的人遣往邊疆,而那個格格則被他收入宮中當宮女,必須在宮中老死一生,這般懲罰應是夠了吧?」巽幀抱住玄胤發顫的身子,心疼著被橫禍肆虐的玄胤。
倘若不是他的心情不好,玄胤便不會找他外出,也就不會發生這件事了,千錯萬錯,全都是他的錯!
「玄燁已經定罪了?」他瞪大眼眸,眥目欲裂。「他居然這樣對我?」
他不是他最疼愛的皇弟嗎?為何他會這樣對待她?他可是傷了一條腿,即使好了,也無法像正常人一般行走,難道他不知道嗎?他居然只判了這麼輕微的罪?
這算什麼?
可惡!若讓他逮著了機會,他一定要殺了那個格格,定也要讓玄燁一並死在他的手下!
他一定要殺了他!
***
五年後
「臣見過萬歲。」
玄胤身穿赭紅色蟒袍,甩著馬蹄袖,卻沒有下跪的意思,只是站在案邊等待玄燁的差遣。
「玄胤,坐下。」康熙移開文案,指示著他坐到他的身旁,望著他淡漠的臉。
「這些日腳疼嗎?」
玄胤驀地一僵,仿佛多年不願再回想的事情,再度被人殘酷地挑了起來;是的,他的腳是受了重創,即使傷口好了,卻再也不能跑、不能跳,自然也不能像正常人一般的走動。
說穿了,他是個跛子,盡避他刻意掩飾,仍是可以看出些微不同之處。
「不疼。」他咬牙回道,不願在玄燁的面前露出戾氣。
怎會不疼?每當風雪四起,宛如五年前的那一天,便會令他痛得咬緊牙關,才能止住痛徹骨髓的刺痛,只要讓他一見到玄燁的臉,那股莫名的錐楚便揉合著瘋狂的恨意,熾烈地灼痛他。
「真的不疼嗎?」康熙若有所思地忖度了半晌,才又問道。
玄胤收緊下顎,當年的青澀少年不復在,取而代之的是邪魅的氣息上裹著一張俊美的相貌,令人不再輕易地讀出他的心思。
「真的不疼。」
他是打算羞辱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