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會在這里?」
天啊!他幾乎要把她給忘了……
第三章
薛金荷有點無辜地睇著觀仁偟,不懂他為什麼會突地吼這麼一聲。
「大人,奴婢是不是哪里做錯了?!」她吶吶地開口,卻不敢抬眼直視著他,只敢以眼角余光偷觀著。
她是不是有哪里不合時宜了?該是不會才對,她記得管家劉伯曾同她提起,這衣裳要干淨、這發絲要編緊、手腳要利落、面容要帶笑……唉,她是不是忘了笑了,大人才要提醒著她?
她知道自個兒長得並不美,笑起來更不會增添姿色,笑有什麼用呢?更何況,她並沒有習慣沖著人笑。
「我問你為什麼會在這里?」听她答非所問,他不禁怒氣更盛。
雖然說這幾日他的確較忙,一個不經意便忘了她這個人,但是就算他忘了她,至少府里的下人也該是記得她是他帶回來的人吧!怎麼會讓她穿著婢女的服裝,手里拿著掃帚出現在他的面前?
包夸張的是,她居然還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自稱為奴婢!
她可是他的恩人耶!盡避是一年多前的恩情,但報恩是不分時限的,是不?他怎能讓他的恩人當他的奴婢使喚?
「奴婢是大人帶回來的,難道大人忘了?」听他的暴喝,薛金荷的身軀益發瑟縮,連拿著掃帚的小手都忍不住地打顫。
臂仁偟聞言更為光火,一改他以往的溫文儒雅,「我當然知道是我帶你回來的,我現下是在問你,你為什麼穿著下人的衣裳,為什麼自稱奴婢?」
倘若她不是他的救命恩人的話,他定會被她氣得血濺四處!
「可是奴婢原本便是奴婢,奴婢……」經他這麼一吼,她的辯駁更顯得微弱,盡避面容不姣好,卻也教人感到楚楚可憐。
但是觀仁偟經她這麼一提,卻已經氣得說不出話來,只能冷哼著、冷笑著,以釋心頭怒火。
她是不是听不懂人話?!倘若听不懂的話,他倒是很樂意教導她如何說話、如何听話,外帶如何應對,別再牛頭不對馬嘴、雞同鴨講,否則他不敢保證他會不會成為一個狠心手刃恩人的殘暴之徒。
「金荷,我是問你為什麼會成為觀府的奴婢,是誰要你做這些工作的?」算了,再怎麼說,她也是他的恩人,他總得要尊重她幾分的,是不?
「大人將奴婢帶來觀府,不就是要奴婢在這兒干活的嗎?」她的意思是說,就像當初她接受道觀的幫助,也得要以勞力換一口飯吃,畢竟這天下沒有不勞而獲的事嘛,是不?
既然她要在這兒待下,即使為奴為婢也是應該的,畢竟這兒所住所穿所用,皆比她在鳳凰山上來得好,能在這兒待下,是大人的恩澤。
「是誰說的?」觀仁偟險些制不住怒氣。
這普天之下,有哪一個人會把自個兒的恩人帶回家為奴為僕,替自個兒鞠躬盡瘁的?那不是他的脾性,更不是他的作為。
「這……」經他這麼一說,她倒是愣住了。
還需要人提嗎?既然要在這金碧輝煌的地方待下,她自是要盡心盡力,難道還需要人提起嗎?
「你是我的恩人,我沒有好好地待你,已是天理不容了,你居然還以為我是要帶你來這兒為奴的?」他簡直不知道她的腦袋是怎麼思考的。
懊說她良善,還是說她愚蠢?倘若今兒個救他的不是她,說不準對方便要他以身相許,甚至納為妾,再不然便是贈以一大筆的銀兩以茲感謝。難道她從來沒想過這中間的差別嗎?
「我是大人的恩人?」薛金荷反倒是有點納悶。「奴婢何時救了大人了?」
說真的,自從她知道他身份不凡,不只是一般的富家子弟,更在朝為官之後,她便不敢再興非分之想。踏入這個宅邸之後,她便把自己當成了奴婢,只求能夠報答他給了她一個溫暖的小窩。
「你忘了一年前,你不就是在崖下替我敷了藥嗎?」他快要暈了,真的,就只差那麼一點點;他從來不知道原來報恩竟是一件如此艱巨的任務,畢竟他從未報過恩嘛,只因從來沒有人救過他。
她是第一個,而他希望這是一個絕響。
「那是任何人見著了都會做的事,不是嗎?」她說得極輕,絲毫不敢居功。在她的眼中,幫個人哪里需要討恩情?幫人是天經地義的事,不是嗎?
「但是你確實救了我。」
听她這一番話下來,他總算是確定她不是愚蠢,而是過分良善了。也莫怪道觀里那些道姑硬是要欺負她,她卻連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口,八成是天性使然!才會養出她這樣嫻靜的性子。
「只敷了一點藥,談不上救或不救……」
她淺笑著,有點見腆,在觀仁偟眼中卻顯得莫名甜美,不禁令他花了眼;在閃神之間,他好像見到了一張笑得極柔極媚的麗容,仿佛是一抹絕麗的靈魂隱藏在她平凡的皮相之下……但是他立即甩開這種念頭,直以為是自個兒眼花了,接著又道︰「且不論這些,我帶你回來,是想要報恩的,不是要你干這些粗活的,不是要你為奴為婢的,你知曉嗎?」
「但是,倘若什麼都不用做的話,那我待在這里……」薛金荷的面容倏地染上一絲灰瑟的氣息。
他的意思是說她不能待在這里嗎?好可惜呢!她還挺喜歡這里的,挺喜歡這兒這麼多人熱鬧的氣氛。盡避絕大多數的人都不太愛搭理她,她也不以為意,畢竟頂著這一張臉也自知自個兒的長相一點都不討喜。
「我沒有趕你走的意思,我要你永遠待在這里,讓我報恩。」取人一瓢、還人一斗,這道理他懂的,至于要怎麼還他心里有數。
「可是……」這不是挺怪的?
「你別再干粗活了,待會兒下去,要管家到大廳等我,我有事要交代他。」觀仁偟淡然地道,恢復了一貫的溫文有禮,唇上甚至還勾著迷人的笑。
他懂她的心思,懂這個被拋在山野間、無處可去的孤女到底在想些什麼,他自然是知曉要怎麼幫她的;或許這個法子並不算好,但倒也不失為一個報恩的好法子。
「奴婢知道了,大人。」她不安地答道,不知道他到底要如何安排她。
「還有,別再自喚奴婢,也別喚我大人了,你是我的恩人,你可以直呼我的名字。」要讓她在這個宅邸里有點份量,他自然該給她一點特權,否則不消兩日,府里的下人便又把她當成下人看待。
待他閑暇,他再來好好整頓這些不知好歹的下人。
「我知道了。」薛金荷有點不解地回答。
素淨的小臉上頭浮出一片惹人憐愛的紅暈,隨即轉身離去。她腰肢娉婷,款擺惑人,不禁令他看傻了眼,直到尋朝敦不識相地打斷他的綺思。
「你要怎麼安排你的恩人在這兒待下呢?」他笑問著。
很多事情他看在眼底,卻不多說,也不多問,橫豎這些問題全都交給時間安排便成,他毋須多說。
「我自有斟酌。」
臂仁偟語焉不詳的回應,心意卻已定。
***
「妾?」
初听到這個消息,薛金荷仿若被雷劈中似的,震愕驚惶得說不出話來,只能瞠著一雙細長的眸子直盯著眼前的劉伯,仿若他是個三頭六臂的怪物一般。
「這是大少爺的意思,打今兒個起,你便住進北苑的東廂里,听候大少爺的差遣。」劉伯漠然地道,壓根兒不懂大少爺到底是在打什麼主意,雖說她曾經救了大少爺一命,也犯不著收她為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