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為她可以找到他的把柄為自己洗刷冤屈,卻只是將他心底的傷口挖得更大。
「你總算是無話可說了?」桓愷猙獰的俊臉上有著冷厲的笑。「我親手害死了我的妻子和小孩,對于一個演藝事業如日中天的我,我豈能讓這種消息走漏風聲,對不對?」
頓了一下,他冷冷地又道︰「我當然得費盡心機地處理這件事,而我偉大的經紀人成功地為我封殺了這個消息,讓我可以繼續在任何人面前扮演完美的角色。」
到了最後,他卻忘了自己到底是誰。
他厭倦那樣的生活,厭倦那種不認識自己的日子,厭惡著自己捺著性子和令自己作嘔的人談笑風生!他活得不像自己、做得不像自己、演得不像自己,甚至還忘了自己。
他不懂為何會迷失了自己,于是他跳月兌這樣容易令人迷失的世界里。
然而,他還是成功地成為了巨星,可是他卻付出龐大的代價,背負著巨大的十字架,直到他死為止,才能為他所犯的錯贖罪。
「你不要這麼說……」
望著他這般懾人的愴笑,務晴不覺得惶懼,只覺得深深的憐惜,她惟一沒有看錯的便是這一雙眼,這一雙最真實而不虛偽的瞳眸。
「否則我又該怎麼說?」他笑得瘋狂,仿佛她的回答很可笑。
「那不是你的錯,你不需要自責……」
務晴想為他辯解,卻被他無情地打斷。
「誰自責了?你認為我是在自責嗎?那你可就錯得離譜了!」他的雙手緊緊地摟住她,將她狠狠地擁入自己的懷里。「在葬禮上,我連一滴淚都沒有流,我甚至慶幸自己終于解月兌了。」
他是一個多麼無藥可救的人啊,那麼一個愛他勝過自己的女人,最後卻落到這樣的下場,他卻連一滴淚都吝于施舍。他不愛她,打從一開始便不曾愛過她,娶她是因為她已經有了孩子,娶她是因為他覺得他該負責任,其余的什麼情感都沾不上邊。
或許他根本就無法愛人,否則怎會無法回應競芳的愛?否則豈會無法面對務晴那一雙清澄的眼眸?
「你不要再說這種自欺欺人的話了,實際上你很痛苦對不對,你很自責對不對,你又何必強要自己扮成一點也不在乎的模樣?」務晴聲淚俱下地說著。「在我的面前,你可以演回你自己。」
她是個多麼卑劣的人,只知道恨他、怨他,挖空心思地尋找他隱藏的事實,想為自己雪冤,卻不知道自己竟傷他這麼的深。
一開始,她便先傷他的。
或許她根本就不適合當記者,因為這個世界還有另一群握有裁決權的人,還用不著她自以為是地裁奪別人的生命。
「你懂什麼?」桓愷驀地將她推到門外,瞪大冷厲的眼眸瞅著她。「你什麼都不懂,什麼都不知道,憑什麼這樣論斷我?你不過是個記者,一個扒糞無恥的記者,你最好給我滾遠一點,千萬別讓我再見到你!」
他像是赤果著身體展現在她面前一樣,輕易地讓她把他給看清楚,一眼看穿了他的傷口在哪里、看穿了他偽裝的堅強,卻又無力掩飾的無奈感。
「對不起……」務晴眼中噙淚瞅著他,滿懷歉意地道歉,是第一次的道歉,亦是最後一次;從今而後,她絕對不會再犯同樣的錯,絕對不會。
「我用不著你的道歉,你滾!」
桓愷無情地吼著,用力甩上門板隔去她啜泣的臉,也掩飾了自己的脆弱。
在門板的兩邊,兩顆心、兩份情,卻不相連。
第十章
她真的就這樣消失了嗎?
桓愷望著報紙上小小的道歉啟事,寫著她從此以後不再當記者,心里只覺得百感交集。當他打電話到報社去問時,她確實已經辭去了工作,然而也自此下落不明。
他不知道心里陌生的情緒是喜還是悲,或許從此以後他便不會再受折磨,不用老是念著她。
但是他偏偏念著她,忘不了她,又該如何?不會的,他不會一直念著她的,就如同他不會一直念著競芳。
她不過是他生命中閃過的一顆流星,用不了多少時間,再亮的光芒也會在黑暗中失去璀璨。
可,為何總覺得少了些什麼?
接近她不過是為了要報復她,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她的身影已經進駐到他的心里,揮也揮不走,直盤踞在他的腦海里;只要一閉上雙眼,便能見到那一張倔氣帶淚的臉。
懊死!
桓愷微惱地丟下手中的報紙,點起一根煙,狠狠地吸了一口,讓那微辣的煙味充塞整個胸口,想要借此刷掉那抹烙印在心上的身影,卻發覺那張帶淚的臉龐硬是糾纏著他、牽引著他。
她到底是怎麼誘惑他的?
她並非美得無雙無儔,但當她那一雙星眸噙著淚水時,卻又是如此勾擾著他的心魂。
「哈羅。」
一听到一雙玉指在他眼前的桌面上敲著,發出輕脆的聲響,桓愷隨即抬眼看著不知何時走入他私人辦公室里的女人。
「你……」桓愷眯起冷驚的眼眸望著她,心里掠過一絲落寞。「你是誰?」
懊死,他竟然下意識地以為是她。
「你不記得我了?」徐姿瑩輕輕地笑了,拔掉眼境,將及肩的長發往後抓成一束馬尾,再次對他笑著。「這樣子,有沒有一點印象?」
「你該不會是姿瑩吧?」他有點愕然。
「很開心你仍然記得我。」徐姿笑道。
她和他到底有多久沒見過面了?最少也有十五年了吧,無法一眼認出她,倒也是無可厚非。
「你從孤兒院離開之後到底是去了哪里?你為什麼沒有來找過我?」
桓愷有點激動地站起身,走到她的面前,往日的回憶如海水般沖刷著封塵的心靈;看見她和看見競芳是一樣的感觸、一樣的想念,分開那麼多年,真的沒想到還可以再見面。
「你過得那麼好,我何必來叨擾你?」徐姿瑩淡淡地笑著,倘若可以的話,她真的不想再和他見面,不想經由他想起在孤兒院里的那段悲慘記憶,可是為了務晴,她不來也不行,畢竟她今天會變成這樣,她確實必須負大部分的責任。「不過,我今天來找你不是話家常的。」
「那你今天來是……」他不解地睨著她。
「我今天是為了務晴來的。」
「務晴?」
听到這可愛又可憎的名字,他的心便像是被人狠狠地撞擊了一下,痛得他無法呼吸。
「我不知道你和她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是我還是想求你去見她一面,別再讓她那麼的自責了。」
徐姿瑩毫不拖泥帶水,直接開門見山地把話說清楚。
「你和她很熟?」
他的眼眸里有著錯綜復雜的情緒,心底想要逃離務晴所帶給他的詭異氛圍,無奈口卻不听使喚地打听她的消息。
明明想要將她徹底地趕出他的世界,為什麼他總是無法自拔地想要接近她?不管他心里怎樣的否認,然而傳遞到腦子里卻是數不盡的相思。
「滿熟的,你想知道她的消息嗎?」
很好,看到他這樣的反應,她總算可以松了一口氣,或許可以經由她的手撮合一對佳偶。
「她最近好嗎?」
幾經折磨,他終于不再掙扎,想要一解相思。
???
務晴躺在床上,睜大空洞無神的眼眸盯著天花板,任由流不盡的淚水滑入自己的秀發里。
到底是過了幾天,她也不清楚,只知道她把自己關在這小小的套房里已經過了很多次的黑夜與白天,然而她卻合不上眼、睡不著覺,只能睜著眼任由淚水一滴滴地滑落。
已經流了那麼多的淚了,為什麼還會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