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夠酷。」
「言大哥夠氣魄。」
「干得好!帶種。小弟們佩服佩服。」
頓時光暉的會計、小妹,跟龐先生開會的莊先生,鎮日窩角落搬道具的張小弟,還有美術易先生,大伙全飆過來圍成一個圈,圈住了女流氓跟言組長。
就連遠在樓上彈古琴的龐先生,也听到樓下的騷動,和員工大呼小叫的揶揄聲,他皺了皺眉,下樓關切。走到案發現場,他正好看見巫瑪亞的回應。
她盯著跪在地上,汗如雨下,捧玫瑰捧到雙手顫抖的言組長,她的右手伸入牛仔褲口袋,掏出懷表瞄一眼,然後看著言組長說︰「沒時間了,我和美術有約,掰。」閃人。
「等一下,你走了,那我呢?」還沒給他答案,他這廂還跪著呢!
巫制片愣住,回身看他。「你?看你是想回去了,還是要留下來打屁,干麼問我咧?」都三十幾歲的人了,怎麼還一臉無助,需要保母的樣子,嗟!
「可你還沒回答我,你對我的感覺呢?」
喉,眾人屏息凝听,龐震宇默默觀望。
巫瑪亞深吸口氣,回答他︰「我對你能有什麼感覺?你以為我那麼容易上當7」
「上當?」
「我消息很靈通,你們電視台幾個臭男生,上個月也這樣玩過一個女場記,是不是跟幾個麻吉打賭,跑來跟我告白?是不是如果我信以為真,你就會贏到一大筆賭金?你們這低級的游戲還要玩幾次?很幼稚,很老梗,還很沒創意。」
嗚……言組長倒地,口吐白沫,他累了。
女流氓揮揮小手,掰了一聲,走了。她趕著去跟美術談事情呢!
巫瑪亞呢?
把人家氣哭的巫瑪亞,掏出車鑰匙,悠哉悠哉走出公司,要去跟美術談公事。坐入她亮黑色Escape休旅車,剛發動車子,有人開門,坐進來。
「老板?」巫瑪亞怔怔地瞪著龐震宇。
「我們開個小會。」
「嗄?可是我要趕去跟美術……」
「不會太久。」
「我五點要到現在都四點半了,我們約好要先去吃晚餐……」
「晚餐可以晚點吃,沒關系吧?」
「噢。」咬牙,她苦笑。「是,是沒關系。」你老板,我能說什麼。誰叫她曾經欠他錢,錢還完,人情債還不完。她皮笑肉不笑,心中X得要死。這家伙,每次想開會就開會,從不管別人有沒有空。「開什麼會,有什麼事?」
「我下禮拜五要去紐約。」在光暉工作的都知道,老板的女友長住紐約,老板動不動就忽然撇下公事飛去紐約逍遙,讓制片們煩惱被混亂的行程。
「下禮拜五是十八號?」巫瑪亞掏出PDA。「那天說好要跟新加坡的耀鳴公司談合作案?是你要我約十八號,你忘了嗎?」耀鳴是新加坡最大的制作公司,多少人想跟他們合作還求不到啊!
「所以現在跟你開會,記得跟他們改時間。」
龐震宇望著擋風玻璃外的景色,秋風掃落枝頭枯葉,鳳凰木在灰色天空中顫抖。陰陰的天空,一如他冷然的眼色。
巫瑪亞忍住滿腔怒火。「改時間?現在都十號了,人家那麼大的公司干麼配合我們?臨時更動行程會給對方留下不好的印象。」
「我很重視這個CASE,所以務必改期的同時,安撫好他們的情緒。」
「不可能,就我知道的,他們家的老板最氣人家亂改行程,不守信用。龐先生,你可以晚一點去紐約啊,一定要十八號?」
「一定要十八號。」他往旁靠著車窗,懶得廢話似地,閉上眼,還厭倦地揉了揉太陽穴,好像她太唆,害他頭痛了。
「為什麼一定要十八號?!」
「為什麼要跟你說為什麼?你需要知道老板的私事?」
巫瑪亞氣結,撇過臉去,瞪著窗外。「行,你把妹比較重要……」
「你嘀咕什麼?」
「沒事……改就改,不過要是客戶不爽,丟了這個案子,別怪我。」
「這是給你主導的CASE,等我回來,要是案子丟了,我找你算帳。」
「欸……」巫瑪亞瞪他,講不講道理?
他懶洋洋地睜開眼,看她。「真有本事的制片,不管發生什麼狀況,就是有能耐將各組人馬喬好搞定。你辦不到,就是能力差,你在我這做了十年了,這點道理,還要我提醒你嗎?」
「是,受教了。」她干笑。「說得對。」都她的錯,認了,反正習慣了。他的嚴厲訓斥,無理要求,很好,她都習慣了。憤怒是有的,但都被巫瑪亞埋到深處了,深到自己快沒感覺了。
算啦,改就改。
她干麼氣呢,哪來那麼多感覺呢?感覺來感覺去,只會更受傷。
她笑笑地,拋棄不爽的情緒。
「OK,我會搞定,你放心去紐約玩吧,祝老板假期愉快,一路順風。有什麼需要,務必讓小的我知道,我一定全力以赴,周全老板的需要。天氣變冷了,老板要帶夠衣服,紐約那邊氣溫不太穩定,听說前幾天還下雪呢,要注意保暖喔。」
嘿嘿嘿,夠虛偽吧?瞧她說得多流暢,一點都不生氣了,沒感覺了,不傷心啦。
龐震宇右手支著臉,斜眼覷她。
「說得好。」他低笑道。
瞧見他那溫暖眼神,親昵口吻,害她怔住,一時恍神。
和他坐在狹小的空間里,沒開暖氣,卻熱得呼吸困難了。當他這樣凝視她,那專注又具穿透力的眼神,令巫瑪亞一陣頭昏,腦袋空白,只剩他一雙黑眸。他莫名地忽然緘默著,定定看足她幾分鐘,那幾分鐘仿佛永恆。好像他透過眼楮,在跟她傾訴什麼秘密,傳遞什麼訊息。
她接收他的注目,困惑著。每次,當他用這種眼神看她,她就會昏頭昏腦,被某種奇異氣氛俘虜,呆呆傻住。
他收回視線,低頭看看手表。「好了,散會,你可以去跟美術吃晚餐了。」
她看看時間。「五點半?!我會被美術罵死。」
他低笑,忽地湊身過來,伸手撫過她發梢,她痛呼,被他扯落了一根頭發,他捻在指間審視。
「你長白頭發了……」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一天到晚煩到爆,不提早白發才怪。
「看到白發,要拔掉,不然會越長越多。」
「我無所謂。」
「等頭發全白了你別哭。」
「那多好,以後不會叫我女流氓了,以後人家看到滿頭白發女制片,改叫我白發魔女,多神氣。」
他哈哈大笑。「有進步,現在懂得自嘲,會苦中作樂了。」
「這要感謝偉大的老板你。」當然,老爸也貢獻了大部分心力,讓她學會苦中作樂的好本事。
他凝神,細看她,忽然跟她多愁善感起來,嚇壞巫瑪亞。
他說︰「記得當初你只是個穿學生制服的丫頭,現在口齒多伶俐,衣服皮包都是高檔貨,存簿的數字應該也滿可觀的吧,有沒有很感激我?」
巫瑪亞冷笑,按下車窗,點燃香煙。反正約會遲了,老板又賴著不走,索性點煙抽,燻走他。她對著窗外冷空氣,呼出一口又一口煙圈。
龐震宇靜靜看著,今天,想多看看她,多聊一聊。
因為十八號去紐約,又要面對一些煩人的事,每次去紐約,都不知道還會不會回來。他唯一的牽掛,她並不知道。他希望她明白,又覺得不該混亂她。看她噴煙,他從口袋,掏出銀色手工打造的煙盒,遞給她。
「煙味太嗆,抽雪茄吧。」打開煙盒,里邊,一排咖啡色雪茄躺著。
「小員工哪有資格學老板抽雪茄,太傷本了吧。」她笑笑,推開煙盒。
「給你。」煙盒落她腿上,喀,他推開車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