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怕我太厲害會給她壓力。」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花露露終于有反應,她仰頭大笑。
巴南看花露露笑得嘴巴張那麼大。「你看她笑得這麼開心,根本不覺得有壓力。」
楚天馳暴怒。「誰會讓個只有十八的女生胡搞身體?走著瞧好了,隨便你們。」氣得不想再講,將他們轟出診間,朝右邊病人吼︰「換誰?進來!」砰,摔上門。
「他說隨便我們。」巴南看著花露露︰「你說呢?」
「既然隨便我,那我就住下來嘍。」
「對啊。」
「哈哈哈。」
一老一少一起哈哈哈。
***獨家制作***bbs.***
只有他心情不好。外面,每個人,都很歡樂。
外面,不時傳來師父夸張的說話聲,病人笑鬧聲,還有鼓掌聲。因為那個即將厚顏住下的少女花露露,竟然在外面開起音樂會,奏起西塔琴來了。
裊裊,裊裊地,貓叫的西塔琴聲,叫得楚天馳心情更惡劣。那些嘩笑聲,令他心煩。他憎惡快樂的笑聲,就像他憎惡過甜的女乃油蛋糕,這些讓他反感又覺得惡心。
生命沒這麼值得歡笑。
太快樂的笑聲,他感到刺耳。
氣惱他們將他的診所,鬧得似游樂場。對照外頭的歡樂氣氛,他的診間,更顯陰郁暗沈,氣氛低迷。
第八十號病人,坐在他面前——
彪形大漢,身後還候著三位小弟。大漢剛坐下,還沒坐熱,嚼檳榔的紅嘴才打開,正要陳述病痛。
「大師我……」
「回去,我收工了。」楚天馳收拾桌面。
「收工?外面招牌不是寫著開到五點?現在才四點欸!」搞什麼,排了五個小時才輪到他,耍人嗎?穿著汗衫的黑道大哥,雙臂賁張,盤著青龍,鼻梁有刀疤,嘴咬大檳榔,講話眼神有夠殺。
小弟們也很應景,將指關節折得叩叩響,帶威脅地覷著楚天馳,聰明的話就快點改變主意。
楚天馳涼涼地清理好桌面,緩緩地,喝一口茶。然後,抬頭,盯著大哥眼楮,眼神比大哥更銳利,口氣篤定地說︰「我收工了,你明天來,排第一號。」
「杠!」大哥起身,撈起椅子就朝楚天馳扔去。「‘林北’從中午排到下午是在給你排心酸的喔?你不要讓我不爽哦,不然我會——啊∼∼」大哥忽地跪下,慘叫。
小弟們全呆住,嚇到。沒人看清楚,楚天馳是怎麼出手的,他手勢太快,他們只感覺到一陣風,然後,大哥已經在慘叫了。
楚天馳橫過桌面,掐住大哥右掌的拇指和食指間,大哥頓時軟跪下去——
「痛啊,你放手∼∼」
「合谷穴走大腸經,」楚天馳掐住他的拇指與食指掌骨間,涼涼道︰「你滿臉膿瘡,腸子很燥,常便秘又失眠,愛嚼檳榔愛喝酒容易上火,大腸癌正在等你……你知道在肚子旁開個口,造人工肛門的滋味嗎?要不要先研究一下大腸癌的治療手術,好有個心理準備?」
楚天馳的手指是讀卡機,這一掐,就將大哥的身體密碼讀完畢。
「我……救我!」大哥嚇得哀求。
听到大腸癌正等著他,大哥面色慘白,站不起來了。旁邊的三名小弟,也嚇得紛紛偷掐自己的合谷穴,還好,不像大哥會痛到下跪。
「明天排一號?」楚天馳跟他確認。
「好……」大哥乖得喵喵叫。「可是,可是我現在人滿不舒服的,尤其是肚子很脹。」
「那是你的事。」拎起背包,楚天馳走了。
大哥追出去。「不然我付八倍的錢給你,你別收工啊,至少先看完我啊,我排很久,我現在很難受……欸……」有人拉住大哥衣角,低頭,看見個頭只到他肩膀的少女,眼楮圓滾滾地瞧著他。
「你很難受嗎?要不要我幫你看?」花露露問。
大哥呆住,這,這丫頭哪冒出來的?
那邊,楚天馳听見了,停步,轉身看著他們。
巴南跑過來推銷花露露。「她很厲害喔,以後要在這邊義診,你要是很急可以先讓她看看啊。」
大哥好怕地說︰「她不是在彈琴的嗎?剛剛一直在那邊裊裊裊裊地,我以為你是街頭藝人咧?你會治病?」
哇哈哈哈哈哈哈,花露露又仰頭大笑了,其他人也都笑了,不能怪黑道大哥這麼想,瞧花露露穿得像阿拉丁,剛剛還在那邊盤腿ㄋㄧㄠㄋㄧㄠ彈琴,現在會看病?多詭異!
「安啦,她真的很厲害,給她處理一下,你就會很舒暢了。」巴南拍胸脯道。
「別唬爛我,這女生真的會嗎?」大哥很混亂,望向楚大師。「我可以給她看嗎?」
楚天馳賞他一記冷笑。「這女生一切行為,都跟我無關,我不負責。」
「你不負責?這是你診所欸。」
「你的身體,你自己決定。」楚天馳走了。
最好讓花露露看,最好她也對黑道大哥表演那套運氣按摩什麼鬼的,哼,給她那些亂七八糟的治療一搞,更顯出他的專業。以花露露的本領不可能解決那位大哥的狀況,倒可以讓花露露自曝其短,了解到自己的不足。
台北人不是那麼好唬的,乖乖滾回尼泊爾高山靜心,省得他看了煩。
***獨家制作***bbs.***
半夜里,一通電話,教好不容易睡著的楚天馳,又被驚醒了。
「臭小子,快回診所。」師父在電話那頭急急嚷。
「干麼了?」
「我剛剛忽然想起來,我沒教花露露睡覺時從里面閂鐵門閂子,她一個女孩在里邊太危險了。我跟明月在宜蘭看螢火蟲,一時回不去。」
螢火蟲?楚天馳在暗中坐起,疲憊地扒過頭發。
「你可以打電話跟花露露說吧?」很晚了,他懶得出門。
「她沒手機,我打去診所,她也沒接,會不會出事了,我越想越覺得不對勁,沒道理電話響那麼久那麼大聲她都听不見吧?你快去看看!」
很好,這下如果他還睡得著,他就是禽獸了。畢竟一位花樣少女在他地盤遭遇不測,這種事,他就是再鐵石心腸也受不起,更何況發生不測,往後診所還怎麼開下去?
楚天馳抓了外套出門,跨上重型機車,飆往診所。
黑暗中急馳,這一路心情多忐忑。被師父的話影響,他還真擔心起那個少女了。她看起來傻呼呼,住在陌生地方,電話沒接,那里治安又不好,難道真的是……楚天馳越想越慌,車也越騎越快,揪心腸,很久沒這樣慌亂,慌亂中還很茫然。
我緊張個屁啊?他安撫自己,不管怎麼了都與他無關,是師父害的,她自找的,怪不到他頭上。
但他為什麼緊張?因為太純美的笑容?還是因為那麼純淨的氣質?那樣的少女不應該沾惹到任何髒污的事,不能讓任何一點骯髒玷污到她,不能讓她的光暉染上任何黑……
他發現,自己竟急出一額冷汗。
一到診所,楚天馳拉開鐵門,發出刺耳聲響,附近野狗吠起來,還有人開窗探視。但診所內一片黑,靜悄悄的,沒動靜。他整個人毛起來,開燈,沖向客房。
「花露露!」他推開房門,燈影流入暗房。窗戶敞開著,窗外路燈瑩瑩,幽微地,映著窗。
他看見,床上蜷縮著的小人兒。
他怔在門口,呼吸一窒,忽然放心了,癱靠牆壁。
沒事,她在睡。
這一放松,才听見自己的心跳,雷響般激動,打著胸口。
他就這麼倚著牆,凝視花露露,應該要生氣的,但卻笑出來。
墨綠被子,密裹住柔軟身軀,留下一截白尾巴,那是沒蓋到的,一只柔白小腳。她身體緩慢地隨呼吸起伏,他听見鼾聲,小小的,呼嚕嚕,像只幼貓,戀著軟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