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時鴉雀無聲,大家看著熊寶寶像看個怪獸,只有譚夏樹大笑,摟住愛妻,說︰「拜托,你饒了大家,好好的結婚典禮別搞得那麼暴力。」
「新郎也要表演!」張大祥提議,大家跟著起哄。
「韓震青可以唱歌,我幫他伴奏。」說著譚夏樹走上舞台,在鋼琴前坐下,掀開琴蓋,長指刷過琴鍵,眾人高聲叫好,拱老板上台表演。
拗不過興奮的員工,韓震青瞪夏樹一眼,走上表演台,有人關了場燈,制造氣氛,啪!台中央的聚光燈亮在韓震青身上,四周暗著,舞台邊一圈藍燈吐著光暈。
舒翼傻了,忘了調酒,愣看著台中央那媲美明星的絕色男子。
譚夏樹彈了一段爵士前奏,向韓震青喊︰「來吧,想唱什麼?」
韓震青輕握麥克風架,低道︰「Kissingafool。」
Kissingafool?
他說過的那首歌?!舒翼心悸。
韓震青注視吧後那抹暗影,眼色憂郁,嗓音低沉,緩緩歌唱。琴聲哀怨,詞意惆悵,撞擊著舒翼心坎。
舒翼听著英文歌里的涵義,她想,那是他的心聲,是他對她的埋怨吧?
他的嗓音低緩,帶著一股滄桑,回蕩在小酒館里。
琴聲襯著磁性嗓音,舒翼听得心碎。
你好遙遠,我永遠不能成為你的星辰。你听信人們的話,驚恐地逃離我心。
你以為你夠堅強……可以重新開始……仔細聆听你的心,你會發現,它不曾平靜。
你永遠不能改變人們的方式和想法,如果你盲目地依從人們的感覺,他們會竊走你的心。
人們啊,總是讓戀愛中的人像個傻瓜。但你明白,我愛你。
我們原可以驕傲的昭告全世界,我們體會到真愛。
你眼中的淚水愚弄了我,用你的吻和謊言掩蓋我。
多麼遙遠啊,但請不要奪走我心。你好遙遠,我永不可能成為你的星辰。
收拾我破碎的心,重新拼湊。多奇怪啊,我竟然會亂了心以為你也愛我。
你吻的一定是個傻子。
我說你親吻的,一定是個傻情人。
他們在歌聲里遙望彼此。
舒翼覺得他們兩個都是傻瓜,愛情里的傻子。
拌曲結束,燈光亮起的同時,她轉身,抹去淚痕。
周芳艾這人一向特別好運,連下三天雨,偏在她結婚的這天放晴。久違的陽光透窗躺在床上徹夜未眠的丁舒翼。
她睜眼,望著陽光。看它映著茶幾,嫵媚地趴伏筆記電腦,風掠動窗簾,日光淘氣地裊裊搖曳。
舒翼卻覺得陽光太刺眼,很討厭。翻身窩回被里,掙扎一會兒,還是下床梳洗。淋浴時,她煩惱著晚上看他們交換戒指,該用什麼表情給予祝福?是否笑得出來?
濕發黏附在頸背上,像她的心情,厭膩地糾亂著,理不清楚。她將晚上耍穿的黃色洋裝掛在牆上,之前她跟芳艾說要穿牛仔褲純粹只是氣話。舒翼撫模著洋裝,眼色黯然。他已經做出選擇,不管好壞,她都應該給予祝福。
舒翼走出房間,穿過走道,時間還早,大廳已擠滿工作人員,忙碌地布置婚禮會場。譚夏樹找來的公關經理,打扮時髦,抓著對講機指揮下屬辦事。
舒翼怔在大廳中央,被眼前浪漫的氣氛撞得頭昏目眩,只覺得好似來到一個夢里。一張張粉橘色桌巾垂掛在桌面,每張桌子上直立著細長透明的玻璃瓶子,每只瓶里偎著一朵白色長睫花卉。
好多好多的白色花,椅子旁,舞台上,吧台邊緣,燈架,走道,窗台……小酒館被一朵朵高雅縴細的白色花卉佔領,氣氛詭異迷離,如夢似幻,舒翼看傻了,簡直是好萊塢里的愛情片場景。
「很棒吧?」
有人拍她肩膀,舒翼轉身,看見一身紅套裝的周芳艾,她那頭狂野蓬松的鬈發整齊地盤在腦後。她想,芳艾大概是為了搭配復古的新娘服,而特地綰起的吧。
「干麼站在這發呆?」芳艾笑嘻嘻的。
「這些花很美……」舒翼恍惚著,伸手輕撫瓶中花卉。
芳艾直接湊近嗅聞。「嗯,這些啊,都是他特地訂的呢!」她甜︰「全台北所有的白鶴芋大概都被送來這里了。」
白鶴芋?!舒翼瞅著美麗的花卉,原來那天他說的就是這個。
「拿去。」芳艾將左手拎著的提箱交給丁舒翼。
「這什麼?」舒翼接過提箱。
「我特地把伴娘穿的禮服送來。」
「我有準備了。」舒翼搖頭,還她。「放心,不會真的穿牛仔褲。」
「知道你不會那麼小心眼啦!」芳艾哈哈笑,拍拍舒翼的肩膀。「嘿,今晚是我人生中很重要的時刻,我希望我的好朋友也穿得漂漂亮亮的。禮服是我特地買來送你的,你收下吧。」笨蛋,還瞧不出他們的計謀。
舒翼想了想,點頭收下。「好,謝謝。」不要再吵架了,就這樣,大家好聚好散。
「我才要謝你呢。」芳艾故作悲傷地嘆息一聲。「舒翼∼∼這陣子我們有很多的不愉快,但過了今晚,都把它忘記,好嗎?」
「好。」舒翼笑得勉強。反正明天就走,想鬧脾氣也沒機會了。「芳艾……你可不可以……」舒翼欲言又止。
「怎麼?有話就說啊!」
「別亂交男朋友了。」
「哦?嘿,你替韓震青叫屈啊?」
舒翼揪眉。「他那麼好,你應當珍惜,婚姻是很神聖的事……」
「我盡量吧。」真悶啊,竟跟她講這些。這個丁舒翼真是爛好人代表。芳艾問︰「听說……你只待到明天,你要去哪?」
「去巴黎,Jeter幫我接了幾個案子。」
芳艾燦笑。「喔,那很好啊,有事做總是好的……」韓震青會放你走才怪!可憐的JeteT,明天要哭了。
「啊、對了。」舒翼從口袋掏出鑰匙,摘下其中兩支。「這還你。」
「干麼?我那里還是隨時歡迎你啊!」
舒翼拉住她的手,硬是將鑰匙塞進她掌心,逞強地笑著說︰「我留在那里的東西隨便你處理,我接下來會很忙,沒時間去拿。」
她還真懂得用工作麻痹自己哩!芳艾假惺惺地問︰「喔,你有地方住嗎?」
「Jeter都幫我安排好了。」
「行李呢?多不多?」最後一場戲,芳艾演得很來勁。
「都打包好了。」
「明天叫震青送你去機場。」最後一擊啊,果然看見舒翼臉色微變,口氣僵硬地婉拒。
「我搭計程車。」
「舒翼,那我去婚紗店準備了。」
「謝謝你的禮服。」舒翼揚了揚手中精致的提箱。「好像很貴。」
「掰。」芳艾掐掐她鼻子,轉身走了。
舒翼看著她離開,她搽的香水還留在空氣里。舒翼疲倦地嘆息,很好,她想,自己剛剛表現得夠大方了,也算是完美的句點,不管友情或愛情,今天好好做個結束。
舒翼看芳艾走進陽光里,看她哼著歌跳下石階,穿過庭院,推門出去。也許除了羨慕芳艾,也該開始學她不顧世人眼光的勇氣。
舒翼回房,打開提箱,將禮服攤在床鋪,忽地僵住,隨即轉身追芳艾,在酒館門口,撞上正要進來的韓震青。
「去哪?」韓震青拉住她。
舒翼急急地問︰「有沒有看見芳艾?她的禮服在我這,她拿錯了——芳艾!」
舒翼喊她,奔下階梯,韓震青卻又將她攔回。
他說︰「沒拿錯。」
「但新娘服——啊!」她的手腕被他緊緊扣住,神情嚴肅地直視她的眼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