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剛剛在跟我生氣嗎?」芳艾問韓震青。
「是。」他坐在沙發抽煙。
「為什麼?」芳艾坐另一邊沙發,長腿交疊,捧著熱茶啜飲。
「之前我差點……」韓震青往後躺,靠著沙發,煩躁地以手覆額。「差點吻了她。」
「嗄?」芳艾倏地坐直,重放茶杯。「然後呢?」
「然後你來了。」他覷向芳艾,芳艾眼色炯亮。
「我可真會挑時間,你是氣我害你沒吻到丁舒翼?」
「別開玩笑了。」他泄氣道。
芳艾呵呵笑了,往沙發一躺。「我知道你氣我什麼。」慧黠的雙眸蘊著笑意,睨著他。「你氣我害她哭,對吧?氣我說要找她當伴娘,覺得對她太殘忍?」
韓震青捻熄香煙。「我不想再等,太叫人沮喪了。」他起身,抓了外套就走。
芳艾跳起來。「你要做什麼?」
「去見丁舒翼。」
芳艾擋住他。「你想告訴她?」
「對,告訴她我們根本沒要結婚。」
「我反對!」芳艾臉色一沉。「我太了解舒翼了,你不能心軟,要讓她自己開口承認,讓她自己爭取你!」芳艾嚴肅道︰「你以為我為什麼要來?我大可以在上回告訴你真相時,把問題丟給你就算了,但以後呢?」
芳艾質問︰「舒翼給你假相片,是因為自卑;不跟我競爭,也是因為自卑,我們按照譚夏樹的主意,一起騙她說我們要結婚,而她呢?」
她搖晃指間鑽戒。「這麼大的刺激,她跟你說出真相了?」
韓震青凜容。
她哼一聲。「沒說是吧?舒翼就這死個性,自卑怯懦,退讓再退讓!我們不能幫她,要讓她自己學會打開心中的結。」芳艾堅定道︰「如果你現在心軟,就功虧一簣了。」
「不只是因為心軟!」他忿道,轉身走向陽台,雙手撐在花台,他低聲說︰
「她在網路上,和我聊得那麼開心,我們無話不談,為何在現實生活面對面時,她該死的就是放不開?可以眼睜睜看我們結婚,她竟然可以!」他重捶花台。
芳艾嘆息。「我知道你很難受,請冷靜下來,再給她一點時間,我相信最後她會說出口的。我不信她真能忍受,你信我,她那麼喜歡你,她會說的。一旦看見我們真的要結婚了,她會阻止的。」
「萬一沒有呢?」韓震青轉身,看著芳艾。「萬一她接受呢?也許,是我沒重要到可以令她不顧一切爭取,也許她對我的感情沒我想像的深。」
「喔∼∼老天!」芳艾震驚。「你怎麼可以懷疑她對你的感情?」
「因為這就是她給我的感受。」
巧看來你真是困擾極了。」芳艾駭笑。「韓震青,我可以間你一個問題嗎?」
「你說。」
「是不是不管是誰,只要愛了就變蠢?蠢得缺乏自信?不管誰都一樣,都逃不過嗎?」
韓震青懂她的意思,他苦澀地笑了,靠著花台,雙手抱胸,黑眸微眯地警告︰「不要拐彎抹角罵我蠢。」
芳艾大笑。「那就別說蠢話,舒翼愛你,你不需要懷疑。」
「我從沒追一個女人追得這麼辛苦,耗費這麼多心思。」甚至還得和她的朋友共謀,演一出戲。
芳艾笑嘻嘻地問︰「瞧你這麼累,是不是想放棄?」
「不,我很煩躁——」他坦誠道︰「也很心疼。假如時光倒流,但願當她在經歷那些不快時,有我在她身邊保護著,那麼她現在也不會有這麼多陰影。」
之前當芳艾告訴他關于丁舒翼的往事,包括她念書時常被嘲笑,向愛慕的學長告白被當笑話流傳……他听了很心疼,恨不得去揍那些叫舒翼難受的混蛋。可是時光不能倒退,舒翼帶著舊日陰影,來到他面前。她拚命地保護自己的心,害怕被拒絕,傻傻地封閉起自己的情感。
他一開始不相信有人會對自己這樣缺乏自信,那是他不能理解的。後來幾次相處,發現她確實像芳艾說的,是個過分自卑的傻瓜。
在他眼中丁舒翼好得很啊,她也許不夠漂亮,但他喜歡就好,才不管她眼楮夠不夠大、身材夠不夠好,在他看來,因為喜歡,她的一切,從頭到腳都那麼剛剛好,他只想對她好,而她卻在為那些小事鑽牛角尖。
他做事干淨俐落,辦事講究效率,決定事情果斷迅速,他最憎拖拖拉拉,那會令他發狂,但遇上丁舒翼,他不再能像從前的自己。
韓震青嘆息,他完全拿丁舒翼這小妮子沒轍。
芳艾說得對,這陰影要靠舒翼自己克服,否則永遠植在她心底,像拔不掉的心中刺。
他悵然地說︰「我追緝過的罪犯近百人,槍林彈雨都難不倒我,遇到頑劣的罪犯就拔槍射擊或上陣搏擊。我真難相信,踫上丁舒翼,我竟要忍氣吞聲,耗這麼久還沒辦法逼她自首!」
芳艾笑了。「听你這麼說,我很高興。你真是喜歡她,她有你守護,我這個朋友好放心。」
「等真相大白,我要好好罵她。」韓震青一臉氣惱。
「對對對!」芳艾附議。「讓你吃這麼多苦頭,該好好教訓她。」
看著連綿不斷的雨,他蹙眉,擔心起來。「她不會還在哭吧?」方才看她小小的個子,孤孤單單撐著傘站在雨中,他的心都要碎了。
芳艾走進陽台,打量雨勢。
她說︰「現在哭總比以後哭好吧?讓她哭吧,等她知道自己的懦弱將造成多少損失,她就會反省,痛苦地徹底領悟,她會比以前更好更好。」
丁舒翼回到酒館,和同事打過招呼,回房,把傘倒掛在窗外。
她打開電視,洗過澡,躺在床上,想到芳艾還在他家,就覺得自己仿佛還在雨里。
翻身抱住枕頭,回想和韓震青愉快地搜購花卉栽植花草,本來她心情很好的,直到听見他們要結婚……
別再想了啊,該死,她討厭一直哭哭啼啼的。
她憂郁地睡去,夢見黑暗的天,黑暗大街,韓震青站在路中,全世界被黑暗籠罩,只有他,英挺颯爽地站在路前,好耀眼地亮在她眼底。
他對她笑,瞅著她像在鼓勵她表白。
舒翼情不自禁,走向他,停在他面前,仰望他。雙手冷汗濕透,听見自己顫聲說︰「韓震青,我是白鶴……你不能娶芳艾。」
「你是白鶴?」他露出輕蔑的表情,忽然四周響起嘩笑聲,舒翼頓時驚醒。
但奇怪的是,那笑聲竟還在?!
她回神看了看,原來,電視沒關。
茶幾上的鏡子,反映著一張蒼白憔悴的臉,五官平凡,身軀消瘦,和豐滿性感的周芳艾,天差地別。
舒翼揪心地想起韓震青的話——
「如果她不是白鶴,那真正的白鶴在哪?為什麼不來赴約?」
「你說的對,芳艾漂亮美麗,她是男人夢想的伴侶,我沒理由拒絕,再去等個不會出現的女人。」
啊!舒翼嚎了一聲,踢掉被子。再這樣下去她會瘋掉,她受不了了,跳下床,抓了手機撥電話給經紀人。
「哈……」Jeter爆出一大串法語。
「上回跟我說的case還有嗎?」
「白鶴?!你終于打來了!」搖錢樹來了,Jeter亢奮道︰「賭城那邊夢工廠的片子要爆破師,大陸上海有宗工程需要爆破顧問,只要你答應,馬上幫你接洽。你休完假沒?來巴黎找我,我們討論一下。」
「等買了機票,我會告訴你時間。」
「好啊,二十四小時等你,別讓我失望啊,寶貝。」
舒翼收線。
不如離得遠遠地,別再看見他,看不見就不會痛苦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