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舒翼忙著幫客人調酒,不時分心偷瞄他,他抑郁著,她內心好掙扎。
凌晨二時,客人散去,譚夏樹道別,清潔公司派人來協助打烊,一張張椅子倒把桌面,方才熱鬧的空間一下冷清寂寥。
舒翼擦拭酒杯,看韓震青走向吧台。他拉開椅子坐下,抽煙,煙圈寂寞地飄升,紅紅煙頭像在嘆息。
他低垂眼眸,神情寂寞。
真巧,音樂播放那次他們雨夜听的歌--EveryTimeWeSayGoodbye。
舒翼看他難過,好內疚,調了杯酒給他。
「這杯是什麼?」他問。
她故作輕松地笑道︰「Angel'skiss。」願這天使之吻,代替她來吻他的嘴。
他苦笑,搖晃杯中酒,注視著,忽地重放下杯子,推回她面前。
「給我伏特加。」
她愣了一秒,轉身幫他倒酒。
「整瓶給我。」他說,拿來酒瓶,自己倒了一杯又l杯,轉瞬間干掉半瓶。
當他又要倒酒,舒翼伸手握住酒瓶。「別喝了。」
他抬眼,看見她擔心的表情。「放心,我沒那麼容易醉倒。」
員工下班,陸續告辭,酒館只剩下他跟舒翼。
他看著她,眼色微慍,像在對她憤怒,又像是質疑她什麼。
「你可以下班了。」韓震青又點燃香煙,煙霧燻痛她的眼楮。
她傻傻留在吧台內,不敢開口問他為什麼難過,她知道的啊。她欲言又止,一顆心糾結。
版訴他吧,老實地說出來。她用力深吸了幾口氣,結果只是潮濕了眼眶。
怔望著他,他表情冷漠,心情低落。她還沒開口,腦海就先浮現被拒絕的畫面。說出來,會不會激怒他?他會說什麼?有什麼回應?她被自己的想像掐住喉嚨。
她恐懼得思緒混亂,想像著他知道真相後會說什麼——
他可能會說︰「你是白鶴?和我想的不一樣啊。」
也許是他會用失望的口氣說︰「你是白鶴?可是相片里那個人很美,而你……」
又或者,他什麼都不說,只是露出不屑的眼神。像當初她愛慕的學長,拋來一個不屑的表情,轉過身去就和同學一起嘲笑她的情感。
想著想著,望著不敢認的男人,舒翼喉嚨緊縮,眼眸氤氳。
在淒美的音樂聲里,丁舒翼只敢傻傻望他,他則是靜靜抽煙飲酒。又過了半小時,他撐額,抬眼望她,表情是又無奈又好笑的。
「還杵在這干麼?」看她面色蒼白,薄唇緊抿,他眼色更暗,懶洋洋地說︰「有話跟我說?」
她咽著口水,欲言又止,在他溫柔的目光里,不知所措。
他循循善誘︰「別老傻呼呼的,有事就說,我听著。」
我是白鶴,是你等的那個人,我用假照片欺騙你,我……
她困難地,哽著說不出來,眼淚卻猝地淌落。
「唉,怎麼哭了?沒罵你啊。」他嘆息,看見她急急抹去淚。他又問︰「是不是工作辛苦?忙不過來?」
她搖頭,眼淚又落了下來,她趕快又抹去。
「有心事?」他嗓音異常溫柔。
別這麼溫柔、害你難過的是我啊!丁舒翼難堪極了,覺得自己很自私。
韓震青按熄香煙,雙手疊在桌面。「是不是做錯事了,不敢告訴我?」
她低頭,眼淚啪答啪答滴濕桌面。
「唉,別哭了。」韓震青將空了的杯子斟滿,推給她。「喝點酒,冷靜冷靜。」
她干了那杯酒,胃暖了,緊繃的情緒稍微放松,抹去淚,她開口︰「對不起。」
「對不起什麼?」
「我心情不好。」她揉揉眼楮。
「我也是。但這有什麼好對不起的?」他笑了。
「我……我做了一件很壞很壞的事,害某人很失望、很難受。」她拿面紙用力擤鼻涕。
她哀哀哭泣的模樣,教他心軟得一塌糊涂。「也許,事情沒你想得那麼嚴重。」只要她願承認,他不氣的。
「不……」她一邊擤鼻涕,一邊又掉淚。「你不知道,我真的很壞很過分,連我的好朋友都唾棄我!」嗚嗚,這會兒更是哭得不可收拾了。
「這樣啊,你做了什麼事,這樣內疚?」他溫柔低語鼓勵著,希望她能坦白。
她望著韓震青,啞口無言。他的目光坦蕩,而她像個罪犯,害怕這面色剛毅的男子。像驚慌小獸,在他無邊魅力中自憐,她走投無路,想說出口,真的想……但他太完美,她頓住話,不肯說出自己的卑鄙,不想揭穿自己撒的謊,不願披露一絲缺陷,結果她只是沉默地流淚。
他漸漸失去耐性,面色一沉。「我今晚在等一個人,就是跟你提過,我喜歡的那位女子,白鶴酒館也是為她開的,但她沒出現……」神情變得很冷酷,他強勢道︰「也許我該放棄這份感情。」他逼她,看見她果然慌了。
「她很可能是有事耽擱,所以才——」
忽地有人推開門,嗓音清亮地朝里頭喊——
「我來了!」
舒翼看見自外頭走進來一名時髦亮麗的女子,頓時驚駭得踫落肘邊酒杯,酒杯落地,響起刺耳的碎裂聲。
周芳艾中臉燦笑,她穿著粉紅色系的名牌套裝,高跟鞋敲響著木地板,一步一走向他們,最後停在他們面前,優雅地摘下手套,在韓震青身邊坐下。
你來干麼?舒翼朝周芳艾使眼色,但她視若無睹。
周芳艾側首,笑望著韓震青。「抱歉,我遲到了。」
他問︰「白鶴?」
「是。」周芳艾微笑地答,舒翼听了覺得心髒好似瞬間凍住。
周芳艾瞧了瞧四周,然後對韓震青說︰「我喜歡這里。」她伸出手,覆上他的手,舒翼看了激動得心狂跳。
周芳艾一副不認識丁舒翼的模樣,她對著韓震青嫵媚地笑著。
「我來喝你特地為我留的那杯酒。」抬頭,望住丁舒翼。「你是……調酒師?麻煩你Aroundtheworld。」
听見這句,丁舒翼昏眩,像被悍雷劈中,久久不能言語,只是一臉駭然地瞪著周芳艾。
芳艾來做什麼?揭穿她的身分?不,如果是這樣,芳艾干麼說自己是白鶴?
電視失去收訊,螢幕花白閃爍著。
房內,丁舒翼很彷徨、好焦慮,她剛洗完澡,裹著浴巾,坐在床上,頭發還濕的,水珠滴濕肩膀,落到地板。她下意識地咬起指甲,又不時搔抓頭發,急得發狂。
抬頭,掛鐘顯示著三點。他們離開酒館已經一小時,他們現在在做什麼?
也許正在討論她的事,也許……正情投意合,芳艾那麼美,今晚她明媚動人,是刻意打扮過的……
舒翼打個寒顫,原來是忘了關窗。冷風刮過皮膚,引起劇烈的頭疼。舒翼抓了電話撥給芳艾,等很久,芳艾才接起。
「喂?」口氣懶洋洋地。
「你在哪?」
「哦?!是你啊∼∼」
「你為什麼……」
「對不起——」芳艾打斷她的話。「我現在呢,正跟韓震青吃宵夜,你希望現在跟我討論事情嗎?」
他們還在一起?!舒翼抓緊手機,指尖泛白。
芳艾又說︰「我在凱悅120房,大概還要兩個小時才回去,有事再打給我,BYE!」
清晨五點,周芳艾剛洗完澡,她穿著絲綢睡衣,坐在床鋪擦保養品。
有人敲門,她下床去開門。
「你來啦?!」芳艾側身,讓丁舒翼進來。
芳艾覷著丁舒翼,她頭發紊亂,面色蒼白。清晨寒冷,卻只穿了T恤棉褲就跑來,可見得她有多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