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又給他一顆梅。「用這。」凝煙借他青銅匕首,歃刀太鋒利了,梅一再心碎而死。
嗯。雷魈扔刀,歃刀落地,鏗一聲,像似哭了。接過青銅匕首,一手揪梅,開始雕。唰唰唰,轉眼雕完,凝煙搶了瞧。
深吸口氣,又笑了。這下可好,她笑得抱月復,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
黑豹見狀,嗚嗚地哀叫了一聲,沒勁了。
凝煙笑得肚子都疼了。「天啊……雷魈……你真是……」好好一顆梅,被他雕得傷痕累累,刀痕紊亂,線條雜錯,全無美感,教她笑慘了。
笑了好久,她喘著氣坐起,瞅著他,忍不住又笑了。「你好笨……」一掃這陣子淪落江湖的陰霾,開心了。
可憐雷魈被她笑得臉一陣青一陣白,擎著匕首,覷向一旁,大吃一驚,心愛的豹兒懶懶地伏在地上,頭埋在前掌中,動也不動,像羞得不肯看他。
真丟人,他……他可是鐵錚錚的漢子!
雷魈硬是藏住尷尬的感覺,冷冷地板著面孔。
「多試幾次就行。」他對凝煙道。「不準笑。」
「是、是。」凝煙抹淚。「你再試試。」幸好買了很多梅子。
雷魎拿了梅,再雕。成功了?不,又失敗,他手不巧,花紋都在他刀下龜裂。他再雕,不信一身武功竟應付不了一顆小小鹽梅?!
他可是讓江湖人喪膽的黑羅剎,豈能敗在這梅下?
凝煙看雷魈雕得滿額汗,好笑地拾了地上歃刀。「我用它雕。」
「小心!刀很重。」雷魈提醒。
凝煙覷他一眼。「我會笨到提著它雕嗎?」凝煙把刀橫放在包袱上,腳踩刀柄,左手捻梅,用梅身踫刀鋒,雕出要的圖案,靈巧地使著方向。
那殺人飲血的歃刀,那江湖客聞之色變,那所謂一出鞘見血方休的那把刀,此刻竟在凝煙腳下。
被她踩著,乖得像匹布,殺氣湮滅于足下。
耙踩我的刀?雷魈臉色驟變,這女人欠修理了。
什麼?竟然踩主人的刀?黑豹也瞪住凝煙,它豎起皮毛,齜牙呼呼警告。雷魈覷豹一眼,要它冷靜。
要是別人早人頭落地,但換作凝煙……嗯,雷魈覺得自己真糊涂了,看她這樣糟蹋愛刀,並不真的憤怒,竟還覺得舒服,見歃刀躺在她縴細的腳下,這一幕軟他心悸,他竟羨慕起歃刀……唉,瘋了!
雷魈沒阻止凝煙,由著她使弄歃刀。他必須承認,她是比他聰明多了。
「好了。」凝煙收手,將梅子拋向他。「給你!」
他接住了,低頭瞧著,梅身只得個簡單圖案,他覺得很眼熟。雷魑左手模了模臉上刀疤,青梅上的月形圖案,跟自己的刀疤如出一轍。
凝煙說︰「仔細瞧的話,你臉上那道疤,挺美的,像新月……」
黑豹听了,也不知是不是懂了。咚一聲,又翻肚躺平,瞪著天上皎月。唉,討厭,它威風凜凜的主子呢?
心中漫溢的感覺要怎麼形容?
瞪著掌中青梅,雷魈心情復雜。他胸腔發燙,臉微熱,還有點骨軟筋酥。他、他可是鐵錚錚的漢子!但是,這女人,教他心都融了。
「喂,喜歡嗎?」凝煙問。
他沒答腔,暗自惋惜——為什麼世上有個邵賜方?為什麼她對負心漢念念不忘……如果她想的是他雷魈……唉,想這做什麼?雷魈將梅子收入襟里,坐下,拿起青銅匕首,把未完的鹽梅雕完,他總會雕出個美麗的梅子,凝煙也雕起另一顆梅。
後來,凝煙睡了,頭枕在包袱上,手還握著刀柄。黑豹過來,在凝煙身邊躺下,倚偎著她芬芳的嬌軀。對面,雷魈還在雕梅,雕了一會兒,分心凝視熟睡的她。
淡淡月色柔撫著她的臉龐,雪白玉膚微微泛著光,她的美教人心魂俱醉。
雷魈痴望她,黑豹似有感應,它瞪著主子。看見主人眼底,柔映著美人嬌顏。
雷魈悄然來到凝煙身側,蹲下,他伸手,擋住月光,讓暗影籠罩上她的眼眉。凝視著她的睡容,雷魈覺得空虛。這美麗女人,並下屬于他,他卻一路把她往偏遠地帶,離城邑越來越遠,離她想見的人越來越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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驃將軍的尸體送回朝中,驥將軍接到聖令,停止追緝凝煙,連夜回朝面見聖主。
聖殿上方,虎形交椅,皇朝聖主身穿金袍,兩邊矗立巨大火燭,正吐著熊熊烈焰。
聖主听完驥將軍回報,又召喚自各地趕回的探子,听他們回稟偵察結果。
「稟聖主,凝煙目前受魔羅教黑羅剎保護。」
「稟聖主,南鳳城傳言有人見過雷魈與貌似凝煙的女子出沒,他們添購干糧雜貨,像是要遠行。」
「稟聖主,經密探私下查訪,凝煙公主一路尋人,逢人就問此人下落。」
「誰?」聖主問。
「此人是鬼醫女婿,邵賜方。」
聖主下令︰「傳鬼醫。」
下兵領命速傳。片刻後,殿外通報——
「鬼醫到!」
眾人齊望大殿入口,殿外有百級階梯,每次傳喚鬼醫,總要比別人多等一會兒。好半晌,自殿外邊漫進一股青色氣流,兩旁士兵不自覺地露出厭惡和不耐的表情。
終于,鬼醫出現了。
殿前先是冒出一只老手,跟著是纏滿白布的頭,兩只綠眼楮,皮膚黑如墨。鬼醫匍匐地爬進聖殿,直至聖座底。
長年研毒使毒,終于自己也中了毒,脊椎退化,四肢無骨,不能走路,幸好還能爬。
臉頸手布滿一條條皺紋,身體關節奇突,加上爬行蠕動的動作,他不像人,活月兌是條惡心的大毛蟲啊!
表醫恭敬道︰「聖王萬安!」聲音似刀刮鐵,听了教人不住起疙瘩。
眾人隱藏對鬼醫的鄙視,而今他是聖主的心頭好。毒辣的藥物幫聖主成就很多事,逼供,刑求,殺人,有鬼醫助力,聖主省卻很多麻煩,可惜,鬼醫只會殺人不會救人,聖主的小鮑主還是要等還魂丹救命。
聖主問鬼醫︰「邵賜方什麼來歷?」
表醫低著臉,道︰「邵婿背景,老夫從未過問。他娶了小女後,陪老夫鑽研毒花,為聖主效命。敢問聖主,何來此間?」
「你回去問清楚他跟大理凝煙公主的關系,再向我稟告。」
「是。」鬼醫領命,轉身,又爬出去,爬下階梯,階梯底,四人抬轎,迎他回毒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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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煙?」
愛邸花苑里,一名白衫男子背光而立,他正在幫牡丹授粉。听見老丈人詢問,他垂眸,手模著花瓣,道︰「她是大理王的小鮑主,從小愛吃花瓣,飲花露水。」
「賢婿,你是大理王府的人吧?」鬼醫匍在地上問,邵賜方緘默了。鬼醫冷笑。「難怪知道還魂丹的事。」跟凝煙奪還魂丹是邵賜方出的主意。鬼醫听了才跟聖主獻計,凝煙拒絕貢獻寶丹,為了不和大理王交惡,聖主暗地請魔羅教出面奪丹,魔羅教恁地不上道,青羅剎拒絕相幫。
表醫又說︰「剛才我問外邊的人,凝煙沒回大理,倒是受到魔羅教保護,正四處尋你。你是誰?大理公主為什麼要找你?甚至為了你不回皇府?」定有古怪。
「我只是個栽花人。」邵賜方凝視著花兒說道。
「莫非……你跟凝煙公主有什麼約定?」鬼醫盯著邵賜方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