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覺黑松露在體內發酵。
秋天了,她卻睡得悶出一身汗。
阮小芷懷疑自己病了,因為一顆巧克力?實在太可笑了。
這一天,敬言圖書館午休時間,日光悄悄穿透玻璃窗,親吻原木地板。
美術類書櫃前,阮小芷站在鐵制梯子上,她神情專注地用撢子撢去薛東奇畫冊上的細塵,灰塵撲揚,惹得她咳嗽。
背後有個低沉的聲音響起——
「你有氣喘,應該戴口罩吧?」
小芷怔住,猛然轉身,梯子因她的力道而傾斜——
一只手即時穩住。
「阮小姐?鎮定、鎮定。」手的主人笑了。
再一次,他們面對面。
「薛東奇?!小芷好震驚。
「是。」他對她微笑,穿著灰色襯衫,黑色休閑褲,他的襯衫敞著領口,的喉結給人一種狂野難馴的感覺。
「你來干什麼?」她問。
他對她眨眼楮。「小朋友,我特地送禮物來。」他抬手,食指上勾著一條金煉,煉下系著袖珍的鐵黑色罐子,罐子輕輕搖晃著。
他靠近,她縮往書櫃,一副戒備他的模樣。
「URBANI,給你,代表我的歉意。一禮物拎到她面前。
URBANI?小芷搖頭。「我不收陌生人禮物。」
「我也不隨便送陌生人URBANI。」他又是這種口氣。
小芷瞥了罐子一眼。
「里面是什麼?」
「打開不就知道?」他說著,伸手要抱她下來。
小芷避開,自己下來。
薛東奇「嘩」一聲,發現書架擺滿地的畫冊。
「敬言買齊我的作品?」
「你來有什麼事?」小芷問。低頭瞪著他大大的鞋,討厭自己的心跳又快了。
「不是請我開畫展?我一直等著。」
「喔……」小芷尷尬了。「對不起,我們請別人了。」討厭,她又開始緊張了。
「真傷人,我很樂意為你們服務啊!」他看她低著頭,小手握緊又松開。她也太容易緊張了吧?
「你是……大師級人物,我們怕邀不起。」
「免費。」因為她一直瞪著地板,他索性彎身注視地,她怔住,別開臉去。
「阮小姐習慣對地板說話?怎麼,地上有什麼——鑽石?」他笑她,她糗得索性望向走道,就是不看他。
「薛先生,謝謝你,展覽已經找別人了。」
「現在不只傷人——」他嘆息。「而是侮辱人,大師難得免費服務,落得這種下場?我第一次感覺這麼窩囊呢!」
他在鬧她吧?她不喜歡他輕佻的口氣,覺得他在看她笑話。
「總之,謝謝你的好意,也許下次有機會合作。」說著,她邁步離開。
「等等。」他伸手抵住書櫃,擋住她去路。
他到底想干麼?小芷惱地拽緊眉頭。
「告訴我,當初為什麼想邀我開展?」
「因為……」小芷抬臉直視他。「因為你的畫不像真的。」
「不像真的?」他眼色暗了。
「嗯。」她點頭。他的人讓她害怕,但他的畫卻深深教她著迷。小芷認真道︰「你的畫好美,像夢一樣,所以我才——」
「等等。」他忽地扣住她的手臂。「不像真的?什麼意思?」
她掙月兌他的手,看他表情變得嚴肅,不由地忐忑了。
「告訴我,不像真的是什麼意思?」
他生氣了?該死,她不會形容,她又不是畫評家。
「嗯……」她望書櫃又看地面,就是不敢看他。「因為美得很假……」她小聲說,因為緊張,右手食指下意識摳起左手臂。
他冷冷地問︰「這是你的感覺?」
「……是。」她的心髒揪緊,雙手開始汗濕。討厭,討厭死了!他老是害她緊張。
「請你說清楚一點。」他看她低頭深吸口氣。
「因為……因為你的畫色彩燦爛,構圖炫麗,因為太燦爛、太炫目,反而像在掩飾什麼晦暗的東西,所以我才說覺得假。這不是批評你的意思,你不要誤會……我以為它們很美,像夢一樣,真的很美……」她惶恐地補上幾句︰「當然,這只是我的感覺,你听听就算了,不需要太認真。」
她偷覷他——糟,他的表情更凝重了,哇!好像很生氣。
這會兒,小芷可是頭沒發麻了,她很想逃,可是他擋住通道。
「我可以過去了嗎?」她小聲問,他望著她的表情莫測高深。
有一剎,她懷疑在他眼中,看見某種近乎寂寞的神采。
微塵飛揚,四周彌漫著舊書味。
他們之間,某種詭異的氣氛暗暗騷動。
他不說話,也不讓路。
怎麼搞的?小芷懊惱,卻不敢激怒他。
午時一刻。
薛東奇覺得這女人說的話擊中他的心。
金色陽光流淌在地面,巨大書櫃的暗影,緘默著與之纏綿。
圖書館好靜。
小芷很不安,她不懂薛東奇在想什麼,可他凝重的表情讓她不敢妄動。
薛東奇注視她好一會兒,終于開口︰「你,說得好。」他笑了。
他贊美地?小芷困惑,她眯起眼楮以為自己听錯。
他笑意加深,注視著眼前女人,她的五官流露出某種可愛的信息,而他性感的聲音足以令任何女人寬衣解帶。「阮小姐,你說得太好,我好喜歡,真的好喜歡。」
小芷怔住了,她傻傻的望著他,他也注視著她。
在他炙熱而專注的目光里,紛擾的世界都像微塵靜下。
他燒灼的目光像要穿透她,她覺得皮膚發燙,她听見自己心跳怦怦。
他靠近,她直覺地往後退。
他抓住她臂膀,她背脊僵硬,毛管奮起。
他低頭,而她縮起肩膀。
她知道他要做什麼了,可是……可是雙腳像被定住不能動。
還是——她舍不得移動?
濁熱的呼息噴在臉上,像要將她催眠。
男性氣息如醇酒滲入皮膚,她忐忑,下意識閉上眼楮。
他的嘴貼近!迫近的熱氣令她的胃繃緊。
他的嘴輕輕摩擦她的唇瓣,她立即有一種醉醺醺的感覺。
心底有個聲音警告,他要吻她了,她又怕又興奮,猶豫著卻沒有拒絕。他的舌緩慢描繪她的唇,像在寵愛什麼,廝磨片刻,才探入唇內,他箍緊雙臂,舌頭深入與她纏綿。
小芷顫抖,當他的嘴開始變得蠻橫、需要,她的心狂跳,她的膝蓋發軟;他挑逗她!讓她學著跟他糾纏。
他熱的嘴和身體蠱惑地,他們的接吻變得恣縱而貪婪……
他帶壞她了,她揪著他的襯衫,沒拒絕他親吻,還生澀地試著回應他。
他拉起她雙手摟住他頸子,接著他開始啃嚼她的耳垂,她虛弱地站不穩,所以他就更用力抱緊地!
在薛東奇鋪天蓋地的魅力里,小芷覺得自己像飽滿的糖漸漸融化,她實在無力反抗。
她的腦袋昏眩,身體輕飄飄,軟弱得沒法思考。她身體好熱,在體內沸騰。
他令她忘了自己、忘了規矩,在這拘束場所,他們熱情擁吻,好像身旁的書櫃消失,午睡的同事們消失,地上的影子消失,窗外的日光也消失。
阮小芷並不知道,她說的話語擊中薛東奇的心,那一剎,薛東奇也像糖,在她話里融化。
他的心崩塌,他黑暗的秘密好似被她看穿。
窗外梧桐迎風搖晃,落葉翮翩飛舞。
同事們趴在桌上酣睡,不知道書櫃後邊,群書環繞間,激情囂張橫行。
他們的身影在地面疊成親匿的暗影。
他們是如此不同,驟烈的心跳卻好合襯。
在小芷縴細拘束的身體里,其實有火。
而薛東奇華麗放浪的外貌下,其實藏有堅固的冰。
他走後,阮小芷恍惚了好一會兒,才回到座位。
她將他給的禮物打開,撬開蓋子,先聞到一股香。
鞭里堆疊飽滿的巧克力,跟那日他請的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