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妳沒事吧?」他問得很小心,就怕刺激她。
她忽而轉頭望住他。「有沒有東西可以吃?」
「有、有!」白舶仕非常親切。「要吃什麼?我去弄。」只要她保持冷靜。
車嘉麗望著他的臉,聲音平靜。「我餓了。」而且非常非常餓。
白舶仕難得露出非常友善非常慈悲的笑容,很溫柔地問她。「要吃培根還是煎蛋還是三明治?」
「三明治好了。」她說,又低下頭去看雜志。
「好。」他二話不說就答應。
白舶仕走進廚房,打開烤箱放入吐司,開了鮪魚罐頭,淋上色拉攪拌,取出黃瓜、洋蔥,仔細切成漂亮絲狀。
叮!吐司好了。他拿出吐司抹上女乃油,想了想,多挖一匙女乃油涂得厚厚的。他將黃瓜、洋蔥絲鋪上去,加上一片起司,鮪魚迭上去,再蓋上另一片吐司。
接下來,他將三明治用牙簽固定取出面包刀,對切,切得漂亮又整齊。最後,將吐司裝盤,端出去。
他嘆息,她還在看那篇報導,他將盤子推到她面前。
「好了,別看了,吃三明治。」她在想什麼?白舶仕困惑,卻不好問。
「嗯。」她頭也沒拾,拿下三明治狠狠咬一大口。
不知道她喜歡嗎?白舶仕打量她的表情。
嘉麗大口大口咀嚼,吐司脆脆的表皮,一咬下去,女乃油即刻融在舌尖,鮪魚鮮甜,青菜薄脆,好好吃!她一口接一口,吃得很快。
看她吃得津津有味,霎時,舶仕感覺好有成就感。
他看她轉眼將三明治吃光。嗯,還能吃東西,可見沒事,他放心了。
嘉麗吃完三明治,抹抹嘴,抬頭問他。「我想睡了,你有多的牙刷嗎?還有毛巾?」剛才在便利商店她氣得只記得買雜志,該買的倒是忘得一乾二淨。
「有。」他立刻去拿。
嘉麗去刷牙洗澡,白舶仕坐下,拾起雜志看報導。
羅繽納是香港青春玉女,新聞弄得很大,記者甚至做了一個很大的表格,標題兩女大比拚!
左邊是記者不知從哪弄來的車嘉麗學生照,丑丑的西瓜頭,茫然的表情;右邊則是羅繽納燦笑的臉,下邊將兩人列表比較--
比後台︰車,父喪母電子上廠職員。羅,父外交官母鋼琴師。車劣羅勝!
比青春︰車,二十七歲。羅,二十四歲。車劣羅勝!
比個性︰高俊泰曾對記者表示,前女友連荷包蛋都不會煎。詢問羅友人,羅繽納愛做家事。車劣羅勝!
比學歷︰車,專科單。羅,大學。車劣羅勝!
比身材︰車32A,羅34C。車劣羅勝!
比工作︰車,小專欄執筆。羅,一線玉女歌手。車劣羅勝!
總計︰羅繽納連勝六局。
記者總結︰怪不得高先土拋棄多年女友。
浴室門打開,白舶仕趕緊扔開雜志。
嘉麗擦著濕發走出來,還是一副很平靜的模樣,和先前在車內大叫大吼時列若兩人。
「我要睡了。」她說。
「喔,我去幫妳鋪床。」他立刻起身。
「不用,我睡沙發就好。」嘉麗往沙發一倒,抓了抱枕,背對他睡了。
「喂!」白舶仕嚷。「妳頭發濕濕的,吹干再睡。」他去拿吹風機。踅返時,車嘉麗沒起來,還是躺著。
「起來吹頭發。」
「唔……不用。」她的臉埋進抱枕,悶聲道。「我要睡,累死了。」
「喂,頭發沒干就睡,會引發偏頭痛,妳有沒有常識啊?起來!」他搖她,她揮開他的手。
「別吵,我要睡了……我要睡……」其實根本睡不著,但她沮喪得只想閉上眼,什麼都不理。高俊泰果然栘情別戀,對方條件那麼好,難怪了。
「怎麼那麼牛?起來吹干頭發,然後到客房睡啊∼∼」白舶仕揪住她的手臂想將她拉起,她掙扎,哇哇叫。
「不要不要,我睡這里就好。」小臉埋得死緊,悶聲嚷嚷。「我要睡了,你別吵我……」好難受啊∼∼嘉麗覺得好難堪,好丟臉。
白舶仕瞪著她,嗟!翻個白眼,拉開吹風機電線,插上插頭,他坐在沙發邊,抓起她一撮頭發,打開吹風機,幫她吹干。
吹風機嗡嗡響,他低頭耐心地將她長發一小撮一小撮吹干。
嘉麗埋著臉,由著他幫她吹干頭發,她眼淚一直淌一直淌。當長發都干了,她臉下的抱枕也濕透了。
隱約猜到她在哭,白舶仕伯她尷尬,加上自己又不懂得安慰人,幫她吹干頭發後,拿了床被子幫她蓋上,然後關掉電燈回房休息。
白舶仕躺在床上,睜眼看著昏暗的天花板。
她會不會想不開?失戀已經夠慘了還被弄到雜志上跟人評比,這打擊她受得了嗎?比就算了,還被打上六個「劣」!白舶仕想象她受的傷害,猜想她會難過好久,猜想她恐怕一蹶不振,猜想她將失意好一大段日子才可能恢復笑容……
她怎麼那麼倒霉?
白舶仕輾轉難眠,心底惦掛著車嘉麗。她還在哭嗎?她不會有事吧?她不會想死吧?她晚上不怎麼說話,她不會做傻事吧?
白舶仕睡不著,幾個小時後,他偷偷去看她的情況,見她睡得好好的,才放心地回房。
真希望她別難過了,那男人真可惡,變心就算了,也不好好處理,還跟記者亂說話,太惡劣了!
白舶仕為嘉麗忿忿不平,渾然不覺今晚對嘉麗的關心已超越普通友誼。
***
白舶仕花一個晚上想,明天要怎麼安慰車嘉麗?他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想到要面對她,他感覺很尷尬,他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面對失意的她,他很怕自己會說錯什麼話。
他煩惱了一個晚上,結果--根本多余!
大清早,白舶仕坐在沙發上滿臉黑線條,听見嘉麗用中氣十足的嗓音咆哮--
「是三十二B、三十二B,三十二B!」她用電話跟寫那篇報導的雜志社抗議。「不是三十二A--」嘉麗戳著雜志那頁憤嚷。還有,什麼叫作連荷包蛋都不會煎?胡扯!我連廣東粥都會做,要寫也查清楚嘛,混帳!」嘉麗甩上電話,氣呼呼地坐下。「氣死我了∼∼明明就是B,我哪有那麼小--」易麗將雜志摔到地上,跳起來踩個稀巴爛。
哇∼∼真暴力!看她大發飆,白舶仕很識相地保持安靜。嘿∼∼她很有精神嘛,嗟!虧他昨晚還那麼擔心。
嘉麗踩完雜志,還沒消氣,又抓起雜志。「啊--」撕爛它!痛快,她坐下。
「氣消了?」
「媽、的!死高俊泰就別讓我堵到,敢說我連荷包蛋都不會煎。」她忽地瞪住白舶仕。
「干麼?」感覺不妙。
「要不要吃早餐?」她眼楮倏地一亮。
「嗄?」舶仕納悶。「妳餓了?我弄給妳吃。」
「不!」她霍地站起,拍拍他的肩膀。「我煎蛋給你吃,」像是急于證明什麼,她興致勃勃地道。「我現在就去煎,要不要暍咖啡?我幫你泡。」媽的,什麼她不會煎蛋,這有什麼難的。
「我家咖啡都用煮的,不是用泡的。我……我要的話,自己來就行。」白舶仕冷汗急淌,她只是想證明她會煎蛋吧?有必要這樣嗎?
「不,我來。」煎蛋煮咖啡,沒問題。
「其實,我不餓。」
「等我做好你就餓了。」
「說真的,早餐暍一杯咖啡就好。」
「不行,早餐要吃飽。你等著,我現在就去煎,你要吃幾分熟的?要吃那種蛋黃沒熟還會流出來的?還是要兩邊全熟?還是要一邊熟一邊不熟?你說。」她急于表現。
白舶仕滿臉黑線條。「呃……隨便。」
「什麼隨便?」嘉麗瞪住他,瞇起眼楮。「難道……你也認為我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