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她爬上檐前,她溫柔地同嚇壞的小孩說話,她鎮定的表情仿佛她現下是置身在平常的地方而不是危險的高處。他注意到她完全不向下看一眼,她極可能會摔得粉身碎骨,她真個膽識驚人!
「來——到我這兒。我抱你下去……」容心蕾平靜地對小孩說著。她沒有笑,這種情況下她要笑得出來那當真就見鬼了。事實上她怕得要死,可是她盡可能不讓那孩子察覺到她的恐懼,因為那只會令事情更糟。
小孩不哭了,只是狐疑地望著她。「我怕……我會摔下去……」他不敢過去。
容心蕾耐心地同他說話。「你絕不會摔下去。」她嚴肅堅定地看著他。「因為我在這兒,你瞧——」她將雙手松開了一下,下方一陣駭叫,她對男孩眨眨眼楮。
「我連松開手都沒事,那麼你還怕什麼?」
「妳會飛?」小男孩雙眼發亮激動地問。
「是,我會。你過來,我帶你去找你娘親。」老天,他再不過來她真要暈了。男孩彷佛相信了,他破涕為笑爬向容心蕾,爬進她懷里。當那溫暖的小東西投入她懷中,她的心一陣悸動,而下頭傳來歡呼聲。
她一只手費力的圈緊男孩,另一只手試圖攀緊牆沿,然後她將孩子拋向等在一邊露台的孩子母親。
「我的兒啊!」那位婦人感動得直嚷謝。
容心蕾點點頭,試著將身子晃進露台,然而她心中暗叫不妙,她錯估了牆的堅固,斑駁老舊的磚牆承載不了她的重量,砰然一聲掉落了一塊,她應聲而落,在尖叫聲中她及時抓住腰側的旗繩,在空中她命若懸絲般搖搖欲墜。她的耳畔盡是鬧烘烘的尖叫聲,她驚恐的緊緊閉上雙眼,該死!這輩子從來不曾感到離死亡這般近過。她非常清楚這旗子下可能支撐她太久,而下面那群貪生怕死的男人,更是不可能冒險救她的。
她想起重病的阿爹——若她死了,他還能依靠誰?她真的不該如此冒險,她自責起來,眼眶潮濕。
「把手伸過來!」帶著命令的聲音在頂上響起。
她錯愕地睜開眼,日光中只看見一對銳利如鷹般的眼楮。她沒看錯?她用力眨眨眼楮——真有人來救她?!
這剽悍的男人看來似乎是個練家子,他徒手抓住牆柱,整個身子往她的方向傾,他似乎相當輕松地維持住平衡。他的眼楮變得深邃,她彷佛能看見掩在面紗後他嘲弄的嘴臉。
「放心,我是男人,但我不計較妳方才那番關于我們怎樣『貪生怕死』的陳述。」
她面色一凜,簡直想掐死他,在這種情況下他竟敢嘲笑她的狼狽?她的眼楮噴出盛怒的火焰,他好整以暇地落井下石抬起濃眉。「對了,或許妳不要男人救?」
要不是情況危急,她真的想詛咒他去死吧;然時勢所逼,她還想保命回去照顧阿爹,她不得不地勉強吭聲道——
「如果你能將我平安救下,我非常感激……」她刻意強調了「非常」二字。
他沒疏忽她因不悅而輕皺的瓊鼻,他敢以生命打賭,她八成在心底詛咒他。
「那好吧——」他笑道。「我代下方的男人們原諒妳這女人方才魯莽的評斷,畢竟現在要救妳的可是個男人,是不?」
「……」他得意地令她想吐血。
「男人是不該同女人計較的。」他自負地補上一句。
見鬼的,他再這樣耀武揚威下去,她索性放掉繩子自殺算了。「你到底救還是不救?」她幾乎咬牙切齒起來。
「當然要救——」他極度自大地笑道。「我怎能看女人受難。」
他身子往她的方向靠近了些,白色金蟒大袍下隱隱看得出他結實的肌肉線條,她不得不承認——這男人有一副強健斑大的身軀。他的每一個移動,揉和著韌性和自信的優雅。
懊死!她在心底罵自己,在這麼危險的時候,她竟然渴望揭開他的面具,她竟然想象在那面紗後會是一張英俊的臉容。
可是,下一刻,她又氣得想踢他了。
「抱住我——」他在她耳畔笑著輕輕說。「而且要抱緊。」他故意用一種嗄啞的曖昧口吻在她耳邊輕聲細語,一陣顫抖,使她頸上的寒毛豎了起來,他溫柔性感的嗓音仿佛,他的聲音低沉而充滿磁性。
她有一剎那的恍惚。
抱緊他?上天明鑒,這輩子她從沒有抱過男人,而他說得好似這是一件極平常的事。
她幾乎是立即地、反射性地發出一聲為難的嘆息,見鬼了!她滿臉通紅。
他不疾不徐地說︰「妳的猶豫將會加速繩子斷裂的時間。快抱住我吧……」她尷尬的表情令他幾乎要克制不住想大笑的沖動。他瞪著她的黑眸閃爍著調侃的光芒。「妳怕我吃掉妳嗎?」他笑了。
她鼓起勇氣抬頭瞪他,顯然他很享受她的困窘,她在心底暗想——等她平安後,她要好好踢他一下。現在,她故作輕松地將手伸向他,她的身子隨著繩索微微擺蕩,她屏住呼吸終于踫觸到他的胸膛時,他的結實溫熱的胸膛,令她耳根竄紅心跳加速,她實在太緊張了。
莫紹擎一直暗暗地衡量著繩索的狀況,他知道她再這樣慢吞吞下去,她可能會害死自己;而且,老天!當那微微顫抖的指尖踫觸到他時,他竟然不自禁地在心底申吟,他失去耐性索性大嘆一聲,伸手猛地將她結實攬進懷中。
同一時間那繩索也應聲斷裂,下頭不住地傳來驚恐的呼叫聲。
突然被堅實溫暖的胸膛包圍,教她狠狠地倒抽一口氣。
「現在圈住我的脖子。」他嚴肅地命令。
抬頭看見他和先前兩樣的冷酷眼神,她于是配合地將雙手圈住他的脖子,然後她感覺到一只強壯的手臂橫抱在她後腰上,而她無法避免地貼緊他的胸膛,她幾乎可以听見自己的心跳激烈得像打鼓一樣。他緩慢卻俐落地將身子退向露台,她听見樓下恐慌驚呼的聲音,清楚地知道他們有多危險,她害怕得閉上眼楮。
他能感覺到懷抱里的她是多麼嬌小,他還能感受到她因恐懼而微微地發顫,他發現她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勇敢;她只是個脆弱的女人,一個需要男人保護的女人。而且她是這樣地嬌小縴弱,他開始奇怪她怎麼會這樣的大膽?他不禁好奇,在那勇敢的倔強的外表下是怎樣的一顆心?
于是他加重手臂的力道,將她攬得更緊,他很想告訴她,害怕是多余的,憑他的能力,這點困難根本是難不倒他,甚至他可以驕傲地說簡直是輕而易舉。
不過他懷里的可人兒顯然害怕得不敢呼吸,全身繃緊僵硬。
終于他成功地將兩人平安退到安全的露台上,下方的人群紛紛拍手叫好,一旁急出眼淚的母子也感激地迎上他們。
至于她還是閉緊著眼楮,而他也還緊緊地抱住她。
當容心蕾意識到她的雙足已經扎實地踫觸到地面時,她下意識滿足地嘆息。
她溫熱的氣息拂過他頸項,他該死的感到下月復一陣繃緊,她該死的身上有一股溫暖的香味,更該死的她是那麼的柔軟;而且如果她再這樣抱緊他不放,他很可能會不顧一切地想佔有她!這念頭令他發出一聲挫敗的嘆息。
她听見了,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她用力地掙月兌他,由于用力過猛,她踉蹌地就要跌落在地,還好他及時拉住她的手臂,她才不至于出糗。
容心蕾站穩後,禁不住生起氣來,生平頭一回她感到自己是如何的笨手笨腳,愚蠢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