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兆禎,你不留他?他可是你弟弟呀。」利敏心中泛起不祥的預感,仿佛從此再也見不著藺兆祀。
「正因為如此,所以我不留他。」身可留,心不可留,沒了心的人,留下又有何用?也罷,也罷呀!
數月後
山谷中的微風輕輕的撫過樹梢,這是個清幽的城外秘境,除了一兩戶各自坐落在山腰的人家之外,就只有滿地的花草與參天的蒼樹、清澈的溪流環繞四周。
章芸擦了擦額旁滑落的汗水,站直身子,將剛洗好的衣物放入竹籃之中,深吸口氣後,開始尋找同行小女娃的人影,等看到她小小胖胖的身影在身後的草叢中跌跌撞撞的舉著步伐,才又安心的蹲下清洗剩下的衣服。
自從她離開兆祀,落腳在此處之後,幫忙幾位鄰居洗衣顧子,便成了她維生的方法,幸好從小吃苦吃慣了,雖然沒教養過小娃兒,但也做得得心應手,想想,就算自己肚里的那塊肉搶著出來,也應該可以平平穩穩的過下去,這讓她因思念兆祀而頻頻抽痛的心,稍稍有了寬慰之感。
章芸停下手邊的工作,滿足的輕撫著被寬松衣物掩蓋著的肚子,清麗的臉龐上漾起一抹母性的微笑,增添許多的成熟韻味,因為她的身子骨本就消瘦,再加上心頭始終牽掛著藺兆祀,因此雖然孩子已經六個月了,但是在衣物的覆蓋之下,不仔細瞧,倒也不甚明顯,難以察覺她已經是個有著身孕的婦人。
正當她想得出神之際,身後的小女娃則是好奇的朝著相反方向提步走去。正是剛在學著走路的她,最有興趣的便是走路,且每走一步,就讓她想再跨出一步,哪管有沒有人相隨,路熟不熟悉,搖搖晃晃的她愈走愈遠,消失在樹林之中。
也不知走了多久,小女娃突然感到累了,回過頭想找章芸的身影時,卻發現自己不知在何時失去了方向,四處都不是她所熟悉的景象,陌生的環境讓她心中升起一股恐懼的感覺,不知如何是好,眼眶一紅,便坐在地上哇哇哭了起來。
藺兆祀沒料到自己會在路上踫到一個嚎啕大哭的小女孩,以往的他絕對不會因此停下腳步,但是不知為何,小女孩的哭泣聲卻令他升起一股憐惜之心?走向她,他彎身問︰「怎麼了?為什麼坐在地上哭?」
小女娃听到聲音,頭往上一抬,抽泣道︰「娘、娘。」
藺兆祀蹲將她抱了起來,讓她坐在自己的手臂上,「你要找你娘是吧?叔叔帶你去找。」看來,這女娃是跟家人走散了。
「嗯。」小女娃用力的點點頭,止住了淚水,緩緩的綻出笑容,她安心的將頭靠在他的胸前,仿佛與他熟識已久似的。
藺兆祀的心弦因她的舉動而撼動,這一個小小的女娃兒,為什麼可以讓他感到愛戀與珍惜呢?若芸兒沒離開他,他們應該也會有個這樣的女兒吧?
想到那日他回彩雲齋後見不到她的痛苦回憶,他的眼神就不禁黯了下來,這幾個月他放棄一切瘋狂的尋她,卻始終毫無音訊,難道,她真的就此消失在他的生命中,永遠不再出現?
他長嘆了口氣,收起紊亂的思緒,拍拍小女娃的身子,朝著小徑走去,依他判斷,這條路應該是小女娃最有可能走過的路。前方突然傳來一聲聲焦急的呼喚聲。
「珍珍——珍珍——」
是女人的聲音,應該就是這小女娃的娘吧?藺兆祀看了看懷中的小女娃,這才發現她竟然睡著了,粉女敕的臉上還漾著幸福的微笑,可愛極了。
「珍珍?!」章芸遠遠便看見珍珍小小的身影被人抱著,她心急的跑上前,來不及看清楚是誰抱著珍珍,便一把將珍珍搶了過來。
「娘……」珍珍眨眨惺忪的眼,喊了聲,又滿足的在章芸的懷中繼續入夢。
呼,章芸長吁了聲,確定珍珍安然無事,她總算放下心,這才將視線望向方才抱著珍珍的男人——
「這是高興的神情?還是厭惡的模樣?」藺兆祀眼神深不可測的瞅著眼前這張令他魂縈夢牽的容顏,聲音喑啞的問。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沒想到,她竟是以這樣的方式出現在他的眼前,這麼簡單而湊巧,仿佛他以往尋她未果都是場夢似的。
章芸不自覺的摟緊懷中的珍珍,壓抑住心頭如浪涌上的濃濃愛戀,轉過身背對著他,努力讓聲音持平的開口,「王、王爺,你怎麼會在這里?」這麼久了,為什麼看到他,卻依然會讓她心悸不已?
「她是你的女兒?」藺兆祀不答反問,她有女兒,表示她已成親了?這個可能性令他的臉色不禁沉了下來,紊亂的心緒卻忘了至少已滿足歲的珍珍,根本就不可能會是章芸所生。
章芸微微一楞,旋即堅定的點點頭,就是不敢轉過身面對他,生怕自己一瞧見他,所有的堅持與偽裝會成了泡影,就這樣再也離不開他而前功盡棄。
「為什麼?」他一把捉住她的肩膀,強迫她面向自己,「為什麼不等我?」回憶令他痛苦得扭曲了臉,為了她,他甘願放棄一切,而她,卻一聲不響的走開?
章芸將臉撇過一旁,低聲道︰「那些都是過去的事了,請王爺不要再追問。」她的離開,應該讓他應許了那門門當戶對的親事吧?想到此,她心不由得一揪。
「對我來說,事情沒有過去,你給我說個清楚,否則我絕不饒你。」她竟敢如此雲淡風輕的回答他?難道她真的一點都沒有想念他?
「不,讓我走吧,我該回去了。」章芸回避那雙滿是痛苦的黑眸的逼視,扭了扭被鉗制住的身子,嘗試著掙月兌他。
「有人在等你?」藺兆祀的臉上泛起一股想殺人的邪惡神色,「你這賤女人,這麼快就勾搭上別人?」嫉妒蒙蔽心神,他口不擇言的宣泄自己沉重的傷痛。
章芸的身子僵了僵,「是的,我現在過得很好,請王爺不要再打擾我。」忍著被羞辱的淚水,她絕情的道。
「該死!」憤怒讓他高高舉起手,正要落下時,卻接觸到她哀戚的淚眼而陡然止住,反往自己的臉頰上狠狠地掌去,隨著清脆的響聲而來的,是印在他臉頰上發紅的五指印。
章芸的心一痛,倉皇的將珍珍放在竹籃里,上前審視著他的臉頰,心疼的問︰「你為什麼要這麼做?」難道他不知道打在他身上,卻痛在她的心上嗎?
「少假慈悲了,滾。」藺兆祀大手一揮,將她推倒在地,但心中隨即後悔不已。
「娘、娘。」珍珍被驚醒,習慣性的呼喊著娘親。
「珍珍乖,我帶你回家去。」章芸站起身,連忙安撫的朝珍珍伸出手。
珍珍停止啜泣,點點頭,讓她用手臂圈抱起自己。
藺兆祀沒有忽略章芸慌亂的神情,但怒火讓他失去了判斷能力,咬著牙道︰「跟我走。」不管她是否已嫁做人婦,他尋了她這麼久,怎麼可能再放她走。
章芸抬起眼瞼,深深的凝視著自己摯愛的男人,壓抑住內心的千百個願意,口不對心的說︰「芸兒已非往日的芸兒,王爺還是請回吧。」
「我管不了這麼多,好不容易找到了你,說什麼,我都不會獨自離開。」藺兆祀大步一跨,捉住她的手腕,「就算必須殺死那個男人,我也要帶你一起走。」
他是認真的。章芸從他的眼眸中可以看出那道堅定的目光,「何必呢?王府中,並沒有芸兒的容身之處。」他已經有了新福晉,為什麼還要逼她回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