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倩一個人,冒著大雨緩緩地走著,腳上那雙白緞面後空高跟鞋早濺滿污漬,鞋跟搖搖欲墜,銀藍色保時捷像只白狼似地伏在她身後徐徐前進,隱雷隔著擋風玻璃遙望楚倩背影。
因為濕冷,楚倩小小的肩膀顫抖著,他看著她腳步凌亂,心突地一緊,楚倩踉蹌了下,差點摔倒,隱雷喉嚨一聲小心也險些月兌口而出,他十指倏然收緊成拳,兩泓眸色深沉地凝著她縴細身影,胸口因她任何一個舉動而屏息疼痛。
鞋跟斷了,楚倩慢慢地月兌了高跟鞋,扔到路邊垃圾桶,看了眼那雙躺在一堆垃圾中的鞋,再看看自己狼狽模樣,她忽然彎腰抱著自己大笑。已經夠慘,不會再更慘了,而這麼慘的狀況下,她只想狠狠的笑一回。
事過境遷,已經兩年,她才哭出來,這算什麼?證明她情感夠冷嗎?光是這點就值得她狠狠的笑,原來,她的神經如此遲鈍,難怪……當年,楊曜恩會跪著對她說︰楚,沒有我,你還是會過得很好……
楚倩笑得連眼淚都流出來了,所以她沒發覺,銀藍色保時捷幾乎與她並肩而行。
「楚倩。」隱雷拉下車窗叫住她,她這樣笑,他居然有點擔心。
楚倩怔了怔,表情沉了下來,「你回來干嘛?」
「你要去哪里,我載你。」隱雷推開車門。
楚倩警戒地瞪著他,「你想做什麼?」
「我沒其他意思,要是想,剛剛就佔你便宜了,不用等到現在。」隱雷沒好氣地,「你就當我是童子軍,太久沒日行一善,行嗎?」
一腳踢闔他車門,楚倩冷哼了聲,「不敢勞駕。」她撇下這句,沒再理睬他,繼續往前走。
好心被當驢肝肺,隱雷皺眉,跟上她,「你一向都這麼不知好歹嗎?」
「不一定,通常視對象而定。」楚倩冷漠瞟著他,「對一個陌生人,我沒有熱情的必要。」
「我不是陌生人,我是個男人,難道你是拐著彎在問我的姓名嗎?」他揶揄地擠著眉毛笑。
「並不是,你想太多了。」楚倩慍怒,眼神憤然定著他,「別再跟著我。」
她生氣了,眼楮亮亮地,唇雖抿得緊緊地,臉頰卻稍微紅潤了點,隱雷莫名其妙的心情好,他換檔停車,月兌下外套,跳下車到她面前。「我叫隱雷,這是我的名片。」
大雨淋濕他,也淋濕了他的名片,楚倩目瞪口呆,隨即對他吼,「你是白痴嗎?在下大雨耶,你出來干嘛?」
隱雷咧嘴一笑,塞到她手里,「現在你認識我,我認識你,可以上車了吧?」
楚倩愣住,扔了他那張被雨水打爛的名片,「你瘋了。」
「你不也是在淋雨,難道你也瘋了?」隱雷突然覺得很好笑,她真有意思,上一秒哭,下一秒笑,一分鐘前還憔悴落寞,一分鐘後又可以精神抖擻的發脾氣。
「你管不著我,走開!」楚倩推開他,又往前,沒走幾步,他卻拉住她的手,「你干嘛!」她回頭怒瞪他。
「拉你上車啊。」他笑,講的理所當然。
「我不會上你的車,死心吧。」楚倩用力掰開他的手。
「我偏不。」隱雷無賴地笑,拖著她走。
「放開我——」楚倩放聲大叫,卻移動不了他半分,她憤怒的雙眸閃亮地朝他噴火,「你!」
「上車吧,我不會吃了你。」隱雷對著她笑,更加拽緊她,另一手干脆攔住她腰往後拖曳。
「我不要,絕不!」她用盡全身力氣往前走。
「我偏要。」隱雷像是故意鬧她,拔河似的拖拉住她,卻又不真的使勁。
正當兩人爭執得不可開交時,一輛大卡車亮著燈疾駛過,輪胎輾過修築到一半的道路坑洞,滿是泥濘的水花潑得兩人一身灰頭土臉。
隱雷眼楮進水哀叫著松手,他放開她,力道反彈,楚倩一個重心不穩,狠狠摔趴在地,全然變成一個泥人。
兩人重重的喘息聲回蕩在雨中,四目相餃,隱雷看她眼神凶狠,渾身是泥,披頭散發,赤腳果足,再看看自己,濕得徹底,酒紅色亞曼尼襯衫像是潑墨藝術的畫布,狼狽可比難民,他忍不住放聲大笑,笑得楚倩怒火中燒。
「笑夠了沒?」她咆哮,「我這樣夠慘夠倒霉了,你滿意了嗎?你可以滾了吧!」
隱雷卻指著她,大笑讓他身體搖晃,話語斷續,「我現在完全可以理解剛才你狂笑的原因,原來人落魄到極點時,最想做的事居然是大笑一番,真是太好笑了!」不理會她的壞心情,他笑得像是樂透中頭獎。
他爽朗笑聲像一陣陣漣漪,楚倩怔忡地看著他捧月復大笑的模樣,突然有點了解為何自己總是與這個男人怒目相對。他是個坦率的人,喜歡就搭訕,想罵就罵、想笑就笑,就是因為他太坦率了,那種明白而不耍心機的態度讓她無法招架。
人,尤其是男人,不該都是充滿企圖且可惡的嗎?
「古語不是說一笑泯恩仇嗎?別氣了,現在我們一樣慘,沒有誰比誰慘……」他笑聲方歇,抬起眼,正好迎上她凝望視線,隱雷也是同樣一愣,然後,奇妙的化學作用開始在他體內運作。
她真的很美,尤其是沉靜時,像是一幅畫似的,即使她一身泥一臉土,依然純美的像是一顆埋沒在泥土中的珍珠,他居然很想親吻她……
他目光越漸深沉,楚倩尷尬的撇開視線,他明目張膽的豫是要吞了她似的。
她應該要厭惡的,可,怎麼回事,她居然會心跳加速?
「雨變小了……」隱雷抬頭望天空,覺得這算是一個不太糟的開始,他對她伸出手,「起來吧,在這樣下去你會感冒的。」
楚倩無視他伸出的手,自己從地上爬起來。
隱雷聳聳肩,不以為意,他不語,她也緘默,靜謐的氣氛在深夜時分格外暖昧。
他看了她一會,楚倩不太自在,始終垂著眼眸。原來她也會不好意思啊,隱雷想笑,但馬上抑住,要是他真笑了,她恐怕又要負氣離去。
他拉開車門,做了個請的手勢,楚倩別扭,她剛才還大吼大叫說不上車哩。
隱雷微笑,拉著她的臂彎走,楚倩沒掙扎,實則也累了。
「請上車,小姐。」隱雷笑語,從後握著她的雙臂站在車門前。他怕她又跑了。
楚倩呆了呆,她有眼楮,看得出這是一輛很名貴的跑車,車內溫暖舒適,而她……
「不行,我會弄髒你的車。」她卻步往後。
隱雷覺得好笑,「小姐,你看看我,我待會還要開車耶,你覺得我和你有差別嗎?」
楚倩愣住,男人不該都是很小氣的嗎?他不應那麼大方,洗這輛車會花上很多錢,要不是她,他根本不用多支出……
「想太多,上車啦。」他推她,她不動,他干脆把她抱挪到座位上,順道幫她系好安全帶。
他繞至駕駛座,透過駕駛座前方小鏡對她笑,楚倩不自然的移開視線。
「蓋著。」他把留在車內的西裝外套遞給她,楚倩遲疑,隱雷嘆氣,「快蓋好你自己,你不會不知道白色洋裝泡水的結果吧。」
她火速將西裝外套覆蓋好自己,隱雷終于忍不住笑出聲,她瞪他一眼,天曉得他眼楮吃了多久免費的冰淇淋。
銀藍色的保時捷平穩地滑行在街頭,兩人都沒說話,可是氣氛卻出奇的好。
隱雷一邊開車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的問她問題,像是皮包里有什麼證件,皮包的形款品牌之類,楚倩越答越懷疑不悅,之後,隱雷按下手機,用免持听筒和名號稱是警政署長的人對話,那人明明一副剛從溫暖被窩被挖起的惺忪口氣,卻半句抱怨也不敢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