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逐日說完這些,頭也不回的走了開,轉身前她那短暫的注視,有堅定、有某種覺悟,甚至有對他、水無上限的支持。風魔努力否認那些是發自她的內心,可是心中卻有個聲音告訴他,她是值得信任的……
「他喜歡你。」風魔冷不防的對著她的背影說。
她的身軀在瞬間僵硬,乍然停住的腳步聲在空曠的空間里顯得十分突兀,她沒有回過頭,但也沒有再舉足前進。
緊盯著她縴柔的身影,風魔的聲音很低很低,「羅伊.卡麥隆,他在菲律賓曾威脅我,他說你是他的,這就是我和他起沖突的原因。」
他陳述的語調很輕很淡,但話中卻有著試探她的決心,也試探她方才說那些話的真實度。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莫逐日轉身,除了震驚殘留在眼眸深處難以察覺的悸動,她面無表情的說︰「你听好,我是永夜的畫帝,他是黑手黨的領袖,我和他,僅止于此,也只能是如此。」
「如果……我是說如果,」風魔往前走進一步,聲音有些倉皇,「如果有一天,他奉上了一切,包括生命和成就,你會願意交換你的愛情嗎?」
只是一步,風魔發覺自己沒有勇氣再往前,他不想看見她有絲毫的猶豫,甚至他居然害怕見到,當她听清楚接下來他要說出口的話時的表情。
他感覺痛苦,是什麼時候開始,他對她說的話如此尖刻,他會輕易的被羅伊激怒不過是嫉妒,他愛上她了,這份認知讓他感覺痛苦。
「風魔,不會有那天的。」望進他眼中褪去張狂表象後的脆弱,莫逐日溫柔的說著,緩緩走到他身旁,「我是畫帝,永夜的畫帝,你只需要記住這點,不必理會他說了什麼。」
風魔搖頭,「總有一天,你會因他離我而去。」
「你是我的伙伴,我永遠也不會背離你。」她伸出雙手,緊緊的擁抱住他。
風魔喉嚨一陣緊縮,她溫暖的體溫漸漸的滲進他的骨血之中,融化了長久以來的孤獨,孤臣孽子總渴望一份不離不棄的相知,縱使不能相戀,當個永遠的伙伴,至少,他能一直一直待在她身旁。
讓他藏起那揚小小的火苗吧,這樣就夠了……
風魔反手擁住她,「我發誓將對你忠誠,直到生命的盡頭。」他終于獻出他不輕易的允諾,她的力量降服了他,讓他心甘情願跟從永夜的腳步,遠離黑暗。
莫逐日靠在充滿男性麝香的胸膛中,那是與羅伊截然不同的味道,不會讓她迷惑也不會讓她錯亂,更不會讓她神經緊繃。但為何有股淡淡的悲傷逸滿胸口,幾乎要窒息了她的呼吸?某條縴細微弱的情緒線悄悄的斷落,肌膚上被烙下的觸感如潮水般退去,徒留干涸沙漠中即將枯萎的花朵?
在她還來不及認清心中那模糊的情感時,她已經說出不容後悔的誓言。也許在不久的以後,她就會知道她割舍了什麼,但此刻,她只能想著要用盡所有的一切呵護脆弱的風魔,他是她的伙伴,她要導引他走向光明。
此時在幽暗走道的盡頭,火焰所無法照耀的所在,彷佛有一抹罪惡的幽魂自嘲的嘆息,而莫逐日卻閉上眼,搞上耳朵,拒絕聆听。
已經化做一堆朽骨的阿卡代特有著最惡劣的興趣,他喜歡將得罪他的人,甚至于是那些人的家人,放逐在叢林中,然後用最原始的狩獵,射殺那些驚惶逃跑的人們,而他唯一的女兒葛拉蒂絲,除了繼承他所有的勢力外——也繼承了他這個令人詛咒的興趣。
嗚槍過後,數十匹駿馬奔入林中,莫逐日不急著爭先恐後,她輕踢馬月復小步慢馳,握著弓箭的手始終顫抖。她早該想到的,那樣一個貌似天使的女人,有著比惡魔更冷血的心腸。
「怎麼了?」一直跟隨在她身後的楓魔,策馬向前與她並騎。
「沒事,只是希望這個該死的游戲能盡快結束。」她低低的咒罵。
風魔輕笑,「你這句話最好別讓那些毒梟听到,他們已經期待整整一年了。」
「應該讓那些人嘗嘗被人狙殺的滋味,看他們還笑不笑得出來。」莫逐日咬牙的說,一想起那些腳踝掛上號碼鎖的男女老幼,心中便是一陣不忍。
「如果你真想這麼做,結局將會令你十分失望。」高大的身影從密林陰影處走出,羅伊駕馭毛色純白馬匹的姿態,比任何歐洲的貴族更顯得尊貴,二年三百六十五天活在死神鐮刀陰影下的人們,如果只是被狙殺,恐怕還不足以讓他們跪地求饒,反而會笑得更大聲。」
沐浴在晨光下的金色眼眸帶著魔性的壓迫,縱使是朝陽也遜色,唯一能柔化他唇邊那似有若無的冷嘲是奧藍瞳色,旁若無人的停滯在莫逐日臉上,像是在無聲的詢問︰昨晚可安睡否?可曾夢見惡魔去敲她的門?
「犯罪的人總有用不盡的理由做為解釋,我沒興趣了解。」她策馬掉頭,沒有把握能抗拒羅伊以及自己,所以她選擇了逃避。
不該被她拒于千里之遙的態度刺傷的……羅伊虛無的笑。何必感到疼痛呢?
「那麼畫帝應該有興趣觀賞我和風堂主的比賽。」他擋住了她的去路,挑起邪惡的眉刻意的戲謔,掩飾只有自己知道對她的那份心情,「不知道……是哪一個傷兵的落敗會讓你比較心疼?」
意外的,這樣的揣測投入莫逐日好不容易平靜的心湖。她一心擔憂風魔受傷,但如果遭受不測的是羅伊呢?別開臉,咬著下唇,她阻止自己再想下去。
羅伊伸手想要掠開她垂下的發絲,想看清楚她臉上的表情。他懷疑,方才在那瞬間是否看見了蒼白。
始終以守護者姿態立于莫逐日身旁的風魔緊握韁繩,一直遵循她莫輕舉妄動的命令,卻在羅伊指梢即將踫觸到她的黑發時,沖動的策馬以長弓粗率的架開他。羅伊那靠近的距離不帶武力威脅,卻讓他不安。
「要比就比,哪來這麼多廢話?」風魔冷瞪他,痛恨邪惡沒能猙獰他的面目,卻強化了他一身懾人心弦的魔性。
終究還是落空了,無論如何都無法縮短彼此的距離。
羅伊愣愣的看著懸在半空的手,勾起諷刺的微笑,目光轉移到風魔身上,瞬間化為冷厲。
「往東,那里人較少。」冷冷的揮開他的長弓,羅伊伸出一指指出方位,「我只想听到你失敗求饒的聲音,就我們兩人,誰先中箭落馬,誰就輸了。」
說完,他率先策馬離去,莫逐日想以領袖的身分代為拒絕,卻從風魔的神情發現,從一開始,她就無力阻止這兩個男人的對決。
「到終點等我,我一定會射下那混蛋可惡的笑臉。」風魔全身蓄勢待發,興奮且期待。
得到莫逐日的承諾,風魔已不再執著非得要取羅伊的性命,不過是男人的志氣和氣魄,要藉著和羅伊一決高下對她證明白自己的實力。
說不出任何責難的話,她只好拍拍他的肩膀,沉聲叮囑,「小心點。」
風魔揚起自信的唇形,跟隨羅伊的踏印而去。
望著兩人逐漸遠去的蹄聲,羅伊的話卻依舊盤旋在耳邊,如果,神只給她一個機會,那麼她會祈求誰的勝利呢?
掩埋在心深處純女性微弱的囁嚅,莫逐日思緒飄遠的撫模著馬兒粗糙的棕毛。她是永夜的畫帝,她只能給予風魔掌聲,只是,心中有個不應該的期待,下一次,羅伊再試圖踫觸她時,至少,不要讓他眼中那淡淡的淒涼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