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工廠的老板,工人說最近常有小賊出人,所以我去巡視。」他沉住氣扯謊。
「亂講!」紫芙挑起眉,冷笑,「那工廠分明棄置已久,哪里來的工人!」
極西臉不紅氣不喘的繼續扯,「我指的又不是你沖出來的那間,是隔壁的隔壁那間。」
棒壁的隔壁那間?逃得太匆忙,她一點印象也沒有,只好再問︰「那你停車在那——」
「因為我要買下那座廢棄的作為擴廠之用啊,總要先去看看吧,誰知道你突然沖出來,還撞爛了我的車!」他叉腰,忿忿不平。
她左右詳細盯著他,渾身上下皆是名牌,再加上那只可笑的算盤,果然有股錢臭味,算是信了他八成。
「你說的小賊是怎麼回事?」她問,想找出個蛛絲馬跡。
「哦,那個啊。」極西打著哈哈,邊思索著如何套她的話,「听說有人在那廢工廠進行非法交易,像是毒品呀,人口買賣啊,你知道,東歐金三角,什麼不多,偷渡客最多,尤其是……」他刻意緊追著她的眼神,「越南人或大陸人。」
「很抱歉!我兩種都不是。」紫芙沒好氣的目瞪他。
瞧他看她的眼神,他以為她是妓女嗎?紫芙脾氣一來,便口無遮攔,「我是台灣人!台灣人,你听過沒?」
極西心中暗笑,裝出誠惶誠恐的模樣點頭。
他們打算把她賣給人蛇接客?真是可惡,紫芙氣得五髒六腑吱吱叫,早知道,她該斷了他們的命根子,而不只是踹兩腳。
「那你來東歐是…••」他特意用眼光注目她一身華麗禮服,「旅
游?」
紫芙用槍口回答了他。「問這麼多干嗎,閑事少管。」
「問問看你是不是需要幫忙啊。」因為她信了他,情況的掌握權又再度回到他手上,極西裝模作樣,擺出一副不甘受困的無奈樣,「我小命在槍口底,槍在你手里,算我怕了你,你到底想怎樣?」
這家伙一開始有這麼听話嗎?紫芙狐疑的瞟他.「我餓了,這附近哪里有吃的?」
※??※??※
四個小時後,兩人徒步走出森林,來到一處緩谷地,紫芙氣虛的一拐一拐拿著槍跟在極西背後走,她開始懷疑,這家伙是不是故意整她。
「還有多久才到?」這已經是半個小時來她第一百次問。
「就快到了。」這也是近半個小時來他第一百次答。
紫芙跳到他眼前,「給我老實說,到底還要多久?」
極西悶笑在心里,不過外表仍是一派無辜,他手一攤,無奈道︰「早跟你說往回走,你偏不,我可以叫我的司機來接我們,你也不必穿那雙沒了跟的高跟鞋走得那麼辛苦。」
「閉嘴。」’紫芙沒好氣的拿槍頂了頂他,「繼續走。」
她怎麼不知道口市區多好多舒服,問題是,車子在森林中撞出了這麼大的煙和火,警察不會來嗎?昆德拉派的人不會追嗎?一旦她往回走,就形同甕中之鱉,鐵定的。
現在只好先到這家伙在附近的酒莊躲著,只是,附近?走了快兩個小時叫附近?從麻袋中醒來,皮草短大衣早就不知去向,現在的她只穿著開叉旗袍加一雙即將分解的高跟鞋,又冷又饑的走在濕滑的森林泥地上,再加上扭傷的腳踝,天!敖近?!
同一時刻,前頭的極西面露出惡毒的笑,哈哈,總算板回一城,他是故意繞路的,光是看她臉色慘白的扶著樹干走路,怕痛卻又咬著牙不叫,他就快笑到不行,還好他忍住了,要不被看出破綻,她怎會乖乖跟著他走。
他竊笑著,偷偷回過頭瞄她,才發現她握著單腳腳踝跪在地上,額頭上的汗珠像黃豆般斗大。看她走不動了,極西心里還暗暗慶幸整到她,不過等到他看到扔在地上的一只高跟鞋上沾著血跡,以及她那只腫得碗大的腳踝,他突然地皺起了眉。
「喂,你不走了嗎?」他走過去她身邊——忽然,赫地一把槍抵住他的頭,哦,不過這已經是今日來第N次,他居然有點習慣了,「小姐,又怎樣?」舉起手,他繼續裝無辜。
「往後退,離我遠點。」紫芙抬頭喝叱,喘著氣,見他往後遲了一步,才又垂手,臉色由白轉青。
極西近觀一眼,才發現她握著的那只腳腫得可怕,恐怕不是因為走了兩個小時才這樣,而是之前就扭傷了,看起來不僅是皮肉傷,遠比他所想的嚴重。
「喂……」他才往前一步,她馬上又警戒起來。
「我叫你離我遠一點,听到沒?!」幾乎是胡亂的揮舞著槍。
紫芙痛到連握槍的力氣都快沒了,可是她卻不停的告訴自己再忍一忍,能走的,沒事的。
她一頭青絲早已散亂,汗珠濕了前額幾絡垂發,眼楮忽聞忽睜,唇瓣又白又干燥,鼻頭積著霜氣,紅色旗袍只是更加襯出她臉色蒼白,嬌小瘦弱的身軀伏在路旁樹下,背脊曲線起伏著顫抖。
像只小貓般楚楚可憐……
極西站在原地,居高臨下的看著她,越看越生氣。
女孩子那麼倔強有什麼好,腳腫成那樣,干嗎不說,是要等到瘸了再說嗎?都傷得不能走還逞什麼強,真是亂來!
她能忍,他可忍不住了,他哪管她槍口向著誰,往前一步握住她肩膀。
「別走了,我背你。」
直到自己月兌口而出,才嚇了一跳,他干嗎那麼多事,就讓她痛死算了,她痛,他正好拿槍走人,何樂而不為?不過讓他更驚訝的是她的回答——
「不用了。」紫芙咬著牙道。
她居然說不用了!難得他鐵石心腸大發慈悲,她居然說不用了!最讓他驚訝的在後頭,明明她是受傷的人卻——
砰,又是一個直拳將他打得十萬八千里遠,極西瞪大眼,緩慢的看著眼前這個不知好歹的女人由大變小,鏗鏘一聲,腦袋撞上樹干。
紫芙氣喘吁吁慢慢站起,怒斥道︰「我說過了,離我遠一點,你听不懂英語嗎?豬頭!」
極西晃晃眼冒金星的腦袋,舌忝舌忝唇邊泛出的血絲,臉上掛了滿滿的黑線,有種想上吊殺了自己的沖動。
他錯了,錯得一塌糊涂,她不是小貓,她是母夜叉!
「快!帶路啊。」紫芙拿槍頂頂他。
極西坐在地上,懶洋洋的冷睇她一眼,「已經到了。」
事實上是兩小時前就到了,是他繞道才會多走這兩個小時。
紫芙順著他手指方向看去,果然不遠處露出一截白色屋頂,裊裊炊煙徐徐升天,她的心情也愉快感激得快升天了。
終于到了!她了心只想找個地方填飽肚子,哪管躺在地上裝死的極西,反而是極西喊住了她。
「喂,你叫什麼名字?」他突然有興趣知道她的事情。
紫芙頓了頓,「問這干嗎?」
「酒莊是我的,做主人的總不能連客人姓啥名誰都不知道吧!」極西緩緩從地上爬起,拍了拍身上的雪絮。
紫芙轉過身一有些遲疑的瞥著他。
「我說的不對嗎?」極西手一攤,仍舊擺出無辜樣。
他說的沒有不對,甚至于是合情合理,可是紫芙的直覺告訴她,眼前的男人不對勁。他雖然狀似無可奈何的听命行事,但眼神中卻沒有任何的驚惶,維也納的治安沒有差勁到天天都有人在街上亮槍威嚇吧?!怎麼他一副家常便飯的悠閑?
「你要是敢對我撒謊——」她想撂狠話嚇他。
「不敢。」極西截斷她的話,走到她面前,下巴指了指她手上黑色的手槍,「有它在,我哪敢。」
「最好如此。」紫芙習慣性的退了一步,她的生活範圍向來就窄,不喜歡任何人過于接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