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該死,該說些什麼?他們──他們做什麼關他什麼事?管他們去師生戀,只要她別來纏自己,他就該額手稱慶了不是嗎?阮滄日咬緊牙,有股從未有過的暴力沖動想揍扁人,想揍扁那個敢給他臉紅的臭小子!
「有……什麼……問……問題嗎?」這種莫名、一觸即發的沉凝氣氛令她呼吸困難。
他低咒一聲,扭頭就走──他不該回來的!不該答應給她一次機會的!凡事扯上她就會失控,再兩天,這次他絕不會留情,絕對要徹底把她趕出自己的生活,絕對!一定!
「滄日,晚飯很快就好了。」李隻芳自廚房步出,笑著對孩子說,卻發現他視若無睹地越過自己,朝大門走去。「滄──」
「我出去!」他丟下三個字。
欸?怎麼又走了?李隻芳笑容一僵。一定又是她!
李隻芳困惑苦惱的眼神再次瞟向琴室。她做了什麼?
※※※
周五。
「回來了。」
「媽,你不必等我,自己先睡。」阮滄日比平常更晚回來。
「你爸打電話回來說明天回台北,問你明晚一起出去吃飯怎樣?」
「明晚,好啊。」
「要不要吃點消夜?媽去弄。」
「不用,我在外頭吃過飯了。」對母親關愛的態度,他突生歉意。「都這麼晚了,你快去睡吧。」
「好,好,我每天一個人在家,無聊得很,只想跟你多說幾句話。」
「過了明天,我每天回家陪你吃晚飯,行了吧?」他伴著母親往樓上走。
「真是這樣,就太好了。」看他難得好心情,她遲疑了一會兒才說︰「其實你不愛她來,叫她回去就行了,何必──」
「別在我面前提她。」他臉一凝。
「好,好,別生氣。今天她沒來,說不定明天也不會來了,我們就別再──」
「她今天沒來?」他打斷道,臉色似乎更難看了。
李隻芳點頭,不知該說些什麼。
她竟敢沒來,該不會跟那小子待在學校?
※※※
翌日,周六。
「今天不出去?」李隻芳放下手中翻閱的雜志,小心問道。
一個大半天,他已經樓上樓下上下幾回,不吭聲、淨冷著臉,一看就知道情緒不佳。哎呀,差點兒忘了告訴他那件事,這該會讓他情緒好轉吧!
「惟淑她今天不會來了。」
「誰說的?」他倏地抬眼。
「剛接到電話。」
他不豫問︰「怎麼不叫我听?」
「不是她打的,是個男人,只說今天她不能來。」
男人?他兩道眉漸漸擰聚,她到底把他當什麼?耍猴戲嗎?一會兒拼命纏著他哀求,達成目的後又想放他鴿子?別想他會輕易放過她!
他一決定,立即行動︰「她住在哪里?」
「惟淑嗎?」李隻芳愕然。
「算了,我自己找。」他失去耐心。
「怎麼了?說出去就出去……」李隻芳一頭霧水自語。
※※※
「昨天接到從醫院打來的電話,真是被你嚇死了。待會,媽要是看到你這副模樣又要驚嚇一頓。」韓惟德邊說邊搖頭,剛退伍回家就踫上這等事,唉。
坐在出租車內,額上繞里著白繃帶的韓惟淑說︰「我沒事,其實昨晚根本不必待在醫院,是那位醫生太小題大作了。」
「他是擔心你腦震蕩呀,大小姐。」韓惟德又是一陣嘆氣搖頭︰「麻煩你,下回再遇上學生打群架,就算要繞台北市外一圈,你也得繞路回家;千萬別再逞強,學人家勸架。你看看你自己,小蚌頭、小辦臂、小眼楮,力氣像只小雞,還敢插手那些不良少年的事,你還真是不要命了。別忘了你娘、我媽她有心髒病、高血壓呀!」
「是,是,下回不敢了。」她怎麼也不敢反駁弟弟的長篇大論,尤其是自己還說了謊;其實……根本沒學生打群架這事。
※※※
昨天康易磬沒到校上課,所以一放學,她就到他家去看看。
「我是你的舅舅,你不听我的听誰的?」
「阿龍,別這樣──」
「大姊,我們男人說話,你別插嘴!」不清晰的口齒,夾雜酒意︰「阿磬,走,跟我走!」
「阿龍,他手已經受傷了,別帶他去。」
「男人受點傷,算什麼?」黑龍嗤鼻說。「阿磬以後是我黑龍的接班人,這點小傷,傳出去會被笑沒種的,快跟我走!」
「易磬,別跟你舅舅去。」康母林玉鈴堅持抱住他。
黑龍回頭看他還站在原地,一火,掄起拳頭揮舞著︰「你真的不去?干!是誰供你吃、供你念書的?」
「別打他,阿龍!是我不讓他去的,你要打就先打死我好了!」
韓惟淑一轉入小巷,就听到雜鬧的爭吵聲;哭喊的女聲愈听愈熟悉,啊──是易磬的媽媽!她急忙加快腳步,跑進康家。
康易磬護著母親,不讓她阻擋在自己跟舅舅之間;黑龍惱火起來,拳打腳踢他一頓──
「不要,阿龍,你瘋了是不是?他再怎麼說也是你的外甥!哪有人不要孩子學好,拼命要教他做壞事的……不要打了!」林玉鈴掙出孩子的護衛,抱住弟弟黑龍的腿。
「干這行有什麼不好?干!每天吃香喝辣、快活得很!」黑龍舉起腳又是一踹。「早知道當初就別讓你繼續念書,愈念愈沒種,浪費我的錢!」
愈想愈氣,他舉起拳頭打算再揍幾拳消氣──
「你再打他,我就報警!」韓惟淑沖上前阻止。
「老師?!」康易磬驚訝,俐落起身。
「你是誰?敢管我家的事!」黑龍咆哮。
「老師,你回去,快走!」康易磬戒慎的眼神注意著舅舅,只手催促老師離開。
「別怕!」韓惟淑心疼地看一眼學生及他受傷的手臂,站在學生前方︰「我是易磬的老師。」
「這是我們家的家務事,輪不到你管,給我滾開!」
韓惟淑深呼吸,凝聚勇氣︰「你……你才應該走開,你怎麼可以弄傷他的手臂,要是他不能彈琴了怎麼辦?」
「你一定就是那個鋼琴老師!就是你把阿磬教得愈來愈娘娘腔的!」黑龍丑陋的食指戳到韓惟淑眼球正面前,她駭然後退。
惡心的酒氣朝她襲來──
「我警告你!別再來找阿磬,我不準他參加什麼鋼琴比賽的,那是女人做的事!要是我再發現你讓他彈琴,我就找人砍斷你的手!」他惡狠狠地撂下恐嚇。
「別威脅她!」康易磬將她護在身後,兩眼認真地盯著舅舅。
「你敢用這種態度跟我說話?」阿龍威嚇上前。
「易磬──」韓惟淑怕他被打,情急握住他的手臂,手中一片濕滑︰「呀……你的傷口還在流血!」
她低頭細看,喝!他手臂上長長的傷口,血淌不止。她猛地抬起臉,忘了恐懼,對黑龍指責地說︰
「他已經受傷了,你要是再打他,你就是……就是雞……雞犬不如!」她激動得口不擇言。
黑龍哪堪被人教訓,一箭步沖向韓惟淑,康易磬瞬間反應,反手一推;黑龍因剛喝過酒平衡不佳,向後踉蹌跌了兩步,坐倒地上,惱羞成怒的他紅了眼,翻身爬起,抓起身旁的餐桌椅朝康易磬砸了過去。
「易磬,小心!」
韓惟淑嚷著,不由自主地上前……
※※※
等她再次恢復記憶,人已經躺在醫院了。
康易磬陪著她,她一睜開眼就看到他擔憂的臉。
「你怎麼……哎,好痛!」
「老師,別動。」康易磬急忙喚來急診室的醫師。
在醫生檢查的過程中,她憶起發生的事情;醫生一走,她急急問︰「你沒事?他有沒有再打你?」
「他已經走了,你別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