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動也不動地趴在「他」的身上,在耳下沉穩的心跳聲中,努力捕捉昨天殘缺的回憶-在她與體內要命的痛苦搏斗時,就是這個堅定有自信的聲音帶給她勇氣,幫助她走出無助、恐懼的黑暗世界。
她並不了解宮主,但為何在他臂彎里時,卻莫名感到一份安定感、一份歸屬感,好象……好象他們已經彼此熟悉很久了?他安撫的聲音、撫慰的動作,都包含了莫名的感情,而她就是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可信賴的!
經過這一夜,更加深了她的疑惑。宮主帶她回宮到底是為了什麼?在「金璃宮」內根本沒有她存在的必要,應該是丫鬟的她,反而成了他人服侍的對象?
還有……蒙間,她好象听到有人說……孫朝元在她身上下毒……這又是怎麼回事!一團黑暗壓窒著她的胸口,她潛意識地知覺到,一直以來她所認為的熟悉、安全的世界就要崩潰了,而她卻不知道為什麼?她眉頭緊鎖,想在心里的迷霧中找尋真相。
柳伶兒一清醒,嚴鈺就察覺了!
他不想驚嚇到她,所以佯裝睡覺,同時整理心中混亂的情緒。
她在他懷中躺了一夜,讓他有時間理出自己對她的感覺──
從她第一次見到哭泣的他,同他慷慨地付出關心,就注定他們交纏的未來。在她無保留地接受他時,他的心已經選擇她為一生的伴侶!
他從沒改變過心意,即使她根本不記得他,她防衛的態度亦阻絕不了他埋藏在心中多年的感情。他並不是一個多情的人,唯有她能輕易地進入他封閉的心,挖掘出潛藏在他內心深處如凡人一般的熱情。
看到柳伶兒在生死之間掙扎,嚴鈺更堅定保護她的決心。他得加快腳步調查孫朝元跟柳家的恩怨,防範孫朝元再度加害伶兒!
唉──什麼時候她才會恢復小時候的記憶,告訴他孫、柳兩家的恩仇?什麼時候她才會曉得他就是小時候被她纏著不放的融哥哥?
什麼時候她會再用柔情似水的眼睜,彷佛願意把一切都奉獻給他的那樣看他?他已經等了……好久……好久……
他下意識收緊臂膀將她緊擁,彷佛在強調他內心的渴望──柳伶兒察覺他的動作,不由輕喘出聲。
她驚怯抬頭望他,遲疑地問出積壓心頭的疑問︰「為什麼?」
嚴鈺無語,定定地凝視她帶著倦態的臉龐,那雙晶亮的深眸正一瞬不動地望著他;在她大而清澄的眼幢中,他清楚地讀出她心里的疑問。
他冷硬的臉龐緩緩移近,近在咫尺地鎖住她的視線,保證地低語︰「有一天,你會明白的。」他巨大的手掌溫柔叉有力地將她按靠在胸前,命令道︰「不準再為這些事傷神,你需要休息!」
他強勢有力的態度,奇妙地鎮定了柳伶兒混亂的的心;疲倦再度侵襲她的意志,她輕緩地合上眼。
第八章
「龍蟠,宮內的事全交給你負責了。」總管事龍蠙一邊交代,一邊等候嚴鈺。
他們這趟出門是為了處理臨耶的鹽井問題,新任的鹽鐵司急著與「金璃宮」簽定川監專賣契約,不斷派人催促。
遠處傳來「達達」馬蹄聲,一匹雪白神駒飛快奔來,高踞馬上的神采瀟灑男子正是嚴鈺,疾馳的馬在他熟練的操縱下,倏地在等待的人群前停住。
他掀開瓖黑狐皮邊的披風,露出柳伶兒顏色紅潤、較以前豐腴的臉頰,她因驟然接觸冰冷空氣而身軀一顫,嚴鈺立即保護她縮緊手臂。
她的臉頰因這個動作更顯紅艷,深埋在他的懷中,不敢看四周的人。
都是宮主害的!
今早,宮主來接她去晨騎時,恰巧總管事過來報告,隨行人員已經準備好出發,在前院候著。
爆主竟然告訴總管事︰「等我們回來再出發。」轉頭吩咐她︰「穿上皮裘,今天風大。」
她心里覺得不妥,還來不及開口,總管事已一臉愕然,勸告說︰「宮主,我們還是趁早出發的好,今天得趕六十幾里路才到得了穎城,要是遲些出發,恐怕今晚就要露宿荒野。」
「你們先走,我隨後到。」嚴鈺沉思一晌,指示道。
「宮主,這怎麼行……」龍蠙求救地向柳伶兒使眼色。
柳伶兒鼓起勇氣說︰「宮主,我學騎馬也不急在這一時,你還是趕早起程,不要耽誤時間。」
嚴鈺不悅地瞄她一眼。「穿上衣服,我們走了!」那口氣嚴峻得不容她拒絕。
她快速地搖搖頭,卻不敢抬頭看他……過了片刻的沉默,她耐不住氣,自眼角偷偷往上瞧──只見他表情惱怒,一道怒眉揚起,彷佛在威脅她最好照他的話做,否則……
經驗告訴她,他眼中閃動的光采是發怒前的警訊,她最好照他的命令做!可是……不能為了她一個人耽誤了大家,讓他們今晚在荒郊野外過夜呀!
柳伶兒掙扎地鼓起殘存的勇氣囁嚅︰「宮主……你還是快走吧……我保證一定會好好練騎術。」她靈機一動,自作聰明地又說︰「你不在時,我會請龍蟠大哥陪我──」
嚴鈺不讓她有機會把話說完,倏地閃身至她身前,攫住她的下巴冷咧咧地說︰「我不在時,不準你騎馬!」
嚴鈺伸手扣住她的柳腰,帶著尚驚愕不已的柳伶兒疾步往馬房去。
冷颼颼的寒風,令未穿外袍的柳伶兒全身打顫,牙齒咯咯作響。她還來不及喊冷,就被嚴鈺舉上了馬,隨後嚴鈺也翻身上馬,動作俐落地將她里在他寬厚溫暖的胸膛跟保暖柔軟的披風間。
柳伶兒小巧的鼻尖撞上他堅實的胸肌,她秀氣地揉揉鼻尖,認命地嘆口氣,她早該識時務地放棄跟他抗爭;以她這樣不足一曬的力量,怎麼可能撼動宮主如萬丈高山屹立不搖的意志?
經過一番馳騁,嚴鈺突發的怒氣漸漸散去。
他為了這次的遠行心煩──臨耶的事不能再拖了!新任的鹽鐵便從年前就急著跟「金璃宮」談專賣權,他為了照顧伶兒已經拖延這事兩個月了。
現在她的身體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令狐飛鴻也已在十日前離去,他沒有理由再為她耽擱正事,只是……唉!借著教她騎馬的機會,伶兒已經漸漸習慣他的接近,在他面前不若以前拘謹小心;這一趟出門曠時費日,以她健忘的程度,待他回宮恐怕又把他拋在腦後了……
但,身為「金璃宮」宮主,是不能也不該為了兒女私情而耽誤宮里的正事!嚴鈺在心中勸戒自己。
龍蠙打破沉默,屈身說︰「宮主,我們該起程了。」
「嗯。」嚴鈺領首,解上的披風將柳伶兒包里妥當,伸手握住她的腰肢,把她舉下馬,吩咐龍婉、龍蜻︰「好好照顧她。」
「我會照顧我自己呀!」她仰首疑惑地說,不懂他為什麼不放心她?
嚴鈺深深地凝望她困授不解的可愛模樣,眼神不由變得溫柔。他會盡快回來的!他在心中發誓。
「我走了!」嚴鈺突兀地對柳伶兒說,隨即扭頭策馬奔馳。龍蠙立即率領隨行的侍衛急奔在後。
看著一片飛揚的沙塵,不知怎麼地,柳伶兒紅了眼眶。
☆☆☆
望著眼前深度莫測的漆黑洞口,柳伶兒吞咽口水,心中不禁後悔答應了她們的要求──
兩天前,她從龍小蜜那兒知道三胞胎的生日快到了,就問她們三個想要什麼禮物,只要她能力辦得到的,她一定送給她們。
三個小女娃商量了幾天,竟然要求她帶她們出宮!
柳伶兒想想,出宮應該不是什麼大問題,前些日子她每天早晨都跟宮主騎馬出宮,就一口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