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鈺長嘆口氣,自前襟掏出一條手中,遞到她面前。「別再哭了,我爹正在想辦法救我娘,他不是會輕易放棄的人。」
「真……的?」她接過手中,顫聲問。
嚴鈺肯定地點頭。
柳伶兒淚中帶笑地抬頭看他,輕聲說︰「我相信你,融哥哥。」
在這一刻,嚴鈺覺得自己彷佛被這個愛哭的女孩交予了某種珍貴的寶藏,心中充塞著不知名的感動。
多年以後,嚴鈺仍然清楚記得他們第一次相見時她為他哭紅鼻頭,仰著布滿水氣的粉女敕臉頰,以清澄的眼神信任地望著他的那副景象。
第三章
「沒想到沒沒無名的‘金璃宮’勢力範圍如此大!這下我可發了!」孫朝元兩眼快速掃過案上他派到川北的密探傳回的資料,嘴邊忙著計算︰「四處銀礦、兩座鐵礦、十余口鹽井,還有整個四川的藥材批發……哇!單單這鹽井買賣,一年少說也有幾百萬兩的營收,再加上銀、銅礦的采收,簡直是富可敵國……」孫朝元瞪大兩眼,不可思議自己的好運道。
這麼多的財富,將來都會落入他的手中,教他怎不快意?!炳!炳!炳!孫朝元捻須得意地大笑,自豪于自己精明的眼光、快捷的動作,才能趕在陝西大藥商董雄之前,把嚴祁父子接到莊里。
說起來還真險,要是那一日他沒接受董雄的邀請過府品茗,就不可能知道「金璃宮」宮主嚴祁要路過咸陽到華山去尋找「百變怪醫」令狐一笑,而白白錯失了這個大好的機會。
孫朝元心里盤算著︰以後該如何拉攏彼此的關系?──第一步自然是讓茹兒跟嚴祁的兒子定親。昨天他已跟嚴祁提過,雖然嚴祁沒有肯定答復,但是這件親事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的。以嚴祁兒子的那副毀容長相,他肯將如花似玉的女兒許配給他,嚴祁心里必定是慶幸不已。
這以後,兩家結上了親,關系自然會拉近許多,再來呢,就得想個辦法……
孫朝元徑顧著算計嚴家父子,料不到他的寶貝女兒孫薏茹正怒氣沖沖地朝書齋沖過來──
「踫」地一聲巨響!隨著迸開大門,孫薏茹直朝孫朝元的懷里奔過去。
「爹!我不管,我不管!這次你一定要幫我!」孫薏茹握著小拳頭,死命地捶著她爹圓鼓的月復部。
孫朝元向後仰了仰,好不容易止住了沖力,安撫地說︰「茹兒,茹兒,什麼事?爹一定听你的,你別再打了,爹快被你打死了!」
孫薏茹露出古靈精怪的神色,揚起一眉問︰「爹,你自己答應我的,不可以反悔哦?」
「好,不後悔,不後悔!」孫朝元笑瞇眼說︰「你要爹幫你做什麼呀?」
「我不要跟那個‘世間第一的大丑人’定親!」她嘟著嘴告訴她爹。
孫朝元臉色一變,冷聲問︰「你怎麼知道這件事的?」
「我偷听了爹跟嚴叔叔的談話。」孫薏茹心虛地低頭。
「這件事你還跟誰說了?」孫朝元神情緊張地追問。
「沒有別人,除了……那個‘世間第一的大丑人’以外……」
「我不準你這樣稱呼他,你應該叫他……」孫朝元這時才想起,嚴祁並沒有告訴他隨他而來的孩子叫什麼名字。
「我就喜歡叫他‘世間第一大丑人’,他本來就是──」
「茹兒!」孫朝元大喝。
「哇」地一聲,孫薏茹撒賴地哭喊著︰「爹,你怎麼可以幫著外人欺負我!」
這小妮子一哭,孫朝元馬上棄械投降︰「爹怎麼會幫外人呢?你是爹的心肝寶貝,爹疼你都來不及了,怎麼會舍得讓你被別人欺負呢?」
機靈的孫薏茹一听,立刻把握機會問︰「那爹是答應不把我許配給……他?」
她恐嚇地補充一句︰「如果你硬逼我嫁他,我就自殺!」
「傻孩子,爹只是幫你定個親,誰說你長大非嫁他不可。」孫朝元別具深意地說。
「可是,定親不就是意謂著我以後得跟他成親?」她納悶地問。
「爹說不必就不必,等你長大了,爹會給你找門好親挑個英俊、多財的青年才俊。」
「爹,你別騙我哦──」孫薏茹撒嬌地倚進孫朝元的懷里。
「不騙人,不騙人。不過,你得答應爹一件事,別到處嚷著不喜歡嚴叔叔的兒子,也別告訴別人以後不跟他成親,知道嗎?」
「為什麼?」孫薏茹不依地嗔道。
「你別問為什麼,照爹說的做就對了。」孫朝元又說︰「要是不照我的話做,我就真的把你嫁給他。」
「好嘛,我答應爹。」孫薏如嘴里雖然勉為其難地答應,心里卻嘀咕著要找機會整那個大丑人,出出心中的這口悶氣。
☆☆☆
廚房外的空地上,柳伶兒正坐在小矮凳上,朝著小火爐煽風,爐上擺了個瓦壺正在煎藥呢!
廚房的管事嬤嬤走過來給了她一瓢冰糖。「這給你,放進藥里去去苦味。」
「謝謝嬤嬤。」柳伶兒掀開瓦蓋,把兩顆冰糖放入藥中。
「快好了吧?」管事嬤嬤問。
「應該是好了。」柳伶兒點頭,拿起一旁的布塊墊著壺把,把煎好的藥倒入碗中。
避事嬤嬤憐惜地看她小心翼翼地捧著藥吹涼,一邊撈叨地念著︰「這補湯苦不溜搭的,也算不上有效!你看,你要是疏忽忘了,晚個一、兩個時辰沒吃這補湯,那磨人的病癥就馬上發作,真搞不懂老爺干嘛還要你喝這什麼撈什子的補湯!要是我當家,一定作主讓你扔了它,另外找別的藥方,省得你受罪喲!」
「老爺好心肝,特別為我求來這個藥方,再怎麼苦我也得喝。」
「你這個孩子,真是的!快快喝了吧!冷了更苦。」管事嬤嬤嘆口氣,揮手催促柳伶兒。
柳伶兒剛把碗端近口,突如其來的,一點黑影以極快的速度擊落她手中的碗,湯藥撒了一地。
柳伶兒及管事嬤嬤都嚇楞了──
避事嬤嬤先回過神來,望了望四周,撿起「凶器」──一顆小松子。她仰頭插腰地對著環繞周圍的大樹頂嚷著︰「是誰這麼調皮弄撒了伶兒熬了兩個時辰的補湯?給我找到了,非剝你一層皮不可!」
但四周寂靜無聲,樹上的葉片連一丁點搖動都看不到。老嬤嬤不死心,繞著一棵棵的樹干往上瞧,想找出個究竟。
「嬤嬤,算了!」柳伶兒走過去扯扯管事嬤嬤的裙擺,「這大概是巧合吧!我再重煎次藥就行了。」
經她這一說,管事嬤嬤才想起,快近晌午了,現在再煎一次藥,得又費兩個時辰,等藥煎好,肯定過了午時,那可槽糕了!
「這怎麼辦?趕不及在午時之前服藥了!」
「沒關系,我忍得了一、兩個時辰。」
「走,我們進去再拿到藥!」管事嬤嬤一邊走一邊絮絮地叨念著「唉──真是缺德喲!誰這麼壞心!?」
她們前腳剛進廚房,一道輕煙似的人影就從樹上飄了下來。
那人影蹲在地上彎身嗅聞潑灑在地上的藥汁,蹙起眉好奇道︰「她喝的這補湯可真稀奇!」
☆☆☆
餅了將近兩個時辰。
柳伶兒一直待在廚房里,等著外面的丫鬟姊姊幫她煎好藥。
她忍著全身穿刺般的劇痛,緊咬住下唇,不讓痛苦的申吟溢出,閉合的眼角輕輕地顫動著,全身冒著冷汗。
「你在這里做什麼?」突然有人出聲間。
她微張眼一看──
「融哥哥?」她用微弱的音量說︰「你怎麼會到廚房來?」
「我餓了。」嚴鈺簡短地答復,又問︰「你病了嗎?你看起來很難受。」
「我不礙事,等會兒吃了藥就好了。」柳伶兒因為疼痛加劇又閉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