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干脆忘情的、盡性的哭個夠。
不懂、不願也不屑憐香惜玉的孟師堯被她嚶嚶的泣啜聲擾得心煩意亂,口出惡言。
「喜歡哭,你就一個人在這里哭個夠。」推開她,他忿忿地打開車門,拂袖而去。
傷心流涕的樓琳只見一線亮光驟然一閃,隨即掩去,她又再度陷入無邊無界的黑暗中。抹掉臉上的淚珠,她匆匆跳下車,模黑地走到人口處,門竟從里面被反鎖住,車庫的鐵卷門也闔上了,她枯立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斗室中,顯然莫名。
孟師堯存心讓她逃無可逃,讓她呼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多麼心腸狠硬的男人!
然而,她畢竟不是007電影里,那只會賣弄身段和臉蛋的無知美女,短暫的無措驚慌之後;她馬上就目前的,處境冷靜以對。
這些年,隨著安吉拉博士到處探勘,讓她學會了許多求生的技巧,開鎖就是其中之一,像開這種喇叭鎖算是雕蟲小技了。
首先她在車庫里找到了一條細長的鐵線,將之折成一個略微彎曲的幅度之後,再模索地回到人口的木門,用她巧妙的手法前挑後撥,然後……
只听「啪!」的一聲,開了!
樓琳輕輕推開木門,一股誘人脾胃的香氣立刻竄進她的鼻翼,是咖啡和松餅。真不敢相信孟師堯把她一個人丟在車庫,自己卻在這里吃喝快活。
她躡足拾級來到一樓的飯廳,餐桌上兩個漂亮的白色浮雕瓷盤;各放著一塊猶冒著熱氣、淋了蜂蜜的松餅,教人垂涎欲滴的映人眼簾。
「出來啦?」手里端著兩只咖啡杯盤的孟師堯乍見到她,絲毫沒有驚訝的表情。「哭夠了沒,有心情陪我一起吃宵夜嗎?」
「你算準了我一定可以自己月兌困?」她故意用月兌困兩字,來突顯他的惡劣。
「什麼事情難得了你?」孟師堯擺好咖啡,將餐巾和一大盤紅艷艷的櫻桃遞給她,示意她想吃就坐下來,別盡杵在那兒。「連跟我作對你都不當一回事了,開個鎖算什麼?」
「這話,算是恭維?」滿肚子的委屈和憤怒都被眼前這豐美的食物化為雲煙。
樓琳拉開椅子坐下來,投等他下達許可令,就自動以驚人的速度吞掉松餅,跟著進攻櫻桃,晤,好甜,香女敕多汁,是上等的好果子。
「胃口挺好的嘛。」他冷言冷語的說。
「很難預測你下回會把我關在什麼地方,給不給我東西吃,我這是未雨綢繆。」樓琳啜了一口香醇濃烈的咖啡,滿懷幽怨地睇向孟師堯。
「不必用那種控訴的眼神看我,我不會因此感到良心不安的。」身為一個丈夫,他有權對不听話的老婆施以薄懲。
「你當然不會。」你根本沒有那種叫良心的東西。她苦苦地咧了下小嘴,起身準備回房里休息。
「我沒允許你可以離開,給我坐下。」他罩著寒霜的臉上,寫著不容忤逆的凶惡相。「你想打我嗎?」樓琳駭然的問。孟師堯聞言,不禁啞然失笑。「我在你心目中的形象就這麼差嗎?」再怎麼光火,他不至于想到要對一個女人動粗呀。
「我知道你恨我。」她憾然道︰「在這世上,從沒有人用你那種痛心疾首的眼神看過我。」說到這,她又忍不住泫然欲泣。
「你知道?你什麼也不知道!」孟師堯的火氣又燃上眉宇,「我不恨你,我只是……只是……」一句話未竟,他切齒地冷哼一聲,甩開頭,徑自走向二樓。
樓琳呆呆的坐在原位,望著他欲言又止,十分矛盾的神色,實在揣測不出究竟為的是什麼。
餅了約莫十來分鐘,未見他下樓來,睡了嗎?樓琳哈欠連連地拖著沉重的步伐,準備上樓歇息,但才踏上第二個階梯,她就改變主意了。
以孟師堯的火爆脾氣,這回絕不可能輕饒她,她豈可不趁此機會,一走了之?但,假使她故伎重施,孟師堯一定氣炸了,萬一不幸又被他給逮了回來,那不死路一條。
前思後想!千愁萬緒,腳步不得不在玄關處停了下來。該上樓去跟他把話說明白的,雖然他亂不講理,到底還不至于理智全失,好好跟他溝通,他也許肯平心靜氣,跟她好聚好散。
「怎麼不走了?」聲音突然從背後傳來,樓琳猛地回眸,孟師堯已如貓捉老鼠般,將她納入掌心里,一路拎回二樓的臥房。
呼!房門被用力損上,緊接著她整個人跌進彈簧床上,其力道之大,害她險險摔落另一端的地面。
樓琳慘白著小臉,愣愣地看著他將五指深深掐進自己頸項,令她呼吸困難。
「跟我住在一起有那麼痛苦嗎?」他咬著牙,激憤地問。「說啊!跟我住在一起有那麼痛苦嗎?」
叫她怎麼說,她連氣都勻不過來呀。樓琳只能眼睜睜的望著他,啥聲音也發不出。
「放……開、我,放開!我!」
「你——」她一番費勁的掙扎,好不容易才讓他領悟到她的確快斷氣了,忙松開五指。
樓琳驚慌地側過身子,一陣急咳,大口大口喘氣。瘋狂,這人太瘋狂了,要是稍有不如他的意,也許真的要了她的小命。
「你還沒回答我的話。」見她痛苦地弓著身,雙肩不停抖動,孟師堯不是不心疼,但他偏要表現得滿不在乎,一點不以為意的樣子。
不要觸怒他,千萬不要。樓琳竊竊地提醒自己。
「跟你在一起很快樂,至少在今天以前,是那樣的。」雖非全然的肺腑之言,但八成以上是由衷的。
「既然如此,為何要逃?老婆離家出走,對老公而言是很丟臉的事你知不知道?」氣死人,該狠狠揍她一頓的。
「如果你願意讓我回去上班,那麼……我也許就……」
「說下去。」
「容我先問你一句話?」
孟師堯沒好氣地橫她一眼,算是答復。
「為什麼非要維系這段婚姻?是因為面子,還是因為,」她咽了一口唾沫,怯怯地問︰「還是因為你愛我?」
一時間,孟師堯陷入深深的谷底般,不再氣焰高漲,也不再咄咄逼人。他抿著薄唇,眼神專注在咫尺處的地板上,目光卻是渙散的。
像過了一輩子那麼長,他干澀的嗓子喑啞地吐出不成串的句子︰「我、我承認,我是、是愛你的。」
好騙又好哄的樓琳感動不已,沖過去緊緊的抱住他。「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莫非你也……」氣急敗壞的他頓時笑開懷,「你這個小傻瓜,既然愛我,為何還要不告而別,跑去和別的男人廝混。」
「我沒有跟男人廝混。」
「安吉拉不是男人?」被他當場逮到,還敢狡辯。
「他是男人,可,我跟他是清白的。」要說幾遍他才懂?
「是嗎?。我得先檢查檢查才能信你。」孟師堯抱著她滾進床里,快速為她褪去衣物。
「我已經很累了。」實在沒力氣陪你尋歡。
「完事之後,你會睡得更好。」漫天陰霾一掃而空,他欣喜異常地急于慶祝兩人破鏡重圓。
「可是我……」他的易怒易變教她無所適從。
這一夜,她枕在他的臂彎里香甜人夢,夢中依稀有著他纏綿的擁吻。
***
「十二點十分!」樓琳像被蜜蜂蜇到一樣彈跳起采,奔進浴室,三分鐘後,抓起椅背上的外衣沖出房門。要不是孟師堯及時攬住她,她已經穿著拖鞋沖到大街上,招計程車趕到台中去了。
「快放開我,我兩點有個重要的會議。」都忘了孟師堯有多麼討厭她回博物館工作,這樣跟他說,豈不明擺著沒把他的命令當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