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明玉自然是不清楚的,她和孟師堯也是在婚禮上才認識,因此把電話轉給了她的新婚老公吳恆。
「想了解他的為人,問我就對了,我和他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哥兒們……」吳恆對他那個表哥十分崇拜,言語間盡是贊美之詞,諸如︰從小就球技高超,書念得一把罩,腦筋靈活,因此事業勃蓬發展,很慷慨,很講義氣,是親戚朋友眼中的有為青年。
「你突然提起我表哥,是不是對他有意思呀?」吳恆半開玩笑地問。
「事實上,我正打算嫁給他。」樓琳實話直說。
豈料,吳桓在電話那頭停頓了約有半分鐘,才支支吾吾地說︰「念在你是明玉同學的分上,我還是勸你懸崖勒馬的好。我表哥他這個人值得當一輩子的朋友,但,絕不是一個能夠托付終身的良伴。你知道的,男人有錢就容易有女人,何況我表哥可是相貌堂堂,英俊多金,啊——」
他陡然的這聲慘叫,顯然是因為一旁的陳明玉不滿意他後頭說的幾句話,冷不防的給他一頓排頭。
「吳先生,你還好嗎?」樓琳歉疚地問。
「唉,還好,腦袋還黏在脖子上。」吳恆聲音都變了調,想必陳明玉出手頗重。「長話短說哦,總之,我表哥身邊從來不乏女人,即使你夠美夠漂亮,算得上是智慧型美女,他也很難長久愛你一個人。」
和他通完電話,樓琳不禁莞爾。這麼糟糕的一個人倒很符合她的需要,幸虧他不愛她,所以注定了這樁婚事必定只能短暫維持,但卻足以向她的父母交代,讓他們知道她的確不適合婚姻,從而放她一馬;也因為他不夠專情,所以很容易就找到另一個情感的寄托,為此在她將全副的精力投身于學術研究時,便不必一心兩掛,令自己覺得有虧婦德,太過愧疚。
窗外吹起暖暖的南風,輕輕拂過她粉女敕的臉頰,宛如一雙溫柔的手順著耳際撫模至她如白玉瓷瓶般的頸子。
怔忡地佇立良久,想象著這即將到來的婚姻,她自嘲的望向長空輕嘆。
是誰說的,有些人一見面就知道往後的結局。她和孟師堯呢?
一見面就知道緣分極淺,情意極薄極淡,是彼此生命中的小插曲,將來即使回憶起來,也只剩零落的片段?
***
夜很深很深了,臥房里的燈卻依然燦亮,床上裊裊的煙霧,蒙朧著那張如利刃精心剪裁俊逸得不可思議的臉龐。
今晚一整夜,他就那樣冷冷的躺在床上,一語不發。
憤于游戲人間,狂放不羈的孟師堯也會輾轉反側,難以成眠?
畢竟是他生命中的第一次婚姻,以後很可能有第二次、第三次,甚至第四次,或干脆就此Over,他根本不想弄個枷鎖來綁死,並累死自己
不必那麼縈懷失眠的不是嗎?也就是當一天的新郎,為一個不算討厭的女人套上結婚戒指,讓她住進他幾年前在關渡買的,不久前才裝修完成的別墅,然後她走她的陽關道,他則繼續他多彩多姿的單身生活。
一切都在他的算計之中,不會有絲毫差錯的。
捻熄手中香煙,他轉進浴室里沖個澡,希望摒除腦中莫名紊亂的思亂,睡個好覺,明天一早還有個重要的會要開呢。
怎知頭才沾到床,雙眼猶未合上,那女人閑雅恬淡的身影立刻浮現。
喜歡她什麼呢?沒有答案。找上她,只覺得她古板保守,定力夠,能把持得住,至少不會在一兩天之內就沒頭腦的愛上他。
子夜一點二十分,手機忽地響起,是樓琳。她口氣很輕很低,只說了一句話——
「我們結婚吧。」
***
婚禮就定在禮拜二早上十點。
「為什麼這麼趕?」樓媽媽生氣的問。只有一天的時間,根本來不及準備嘛,喜帖、禮服、餐廳……統統來不及預定。
「因為我要搭下午一點的飛機,而孟師堯則必須趕回公司開會。」樓琳沒事人一樣的回復她。
「你是說,你們倆只是抽空結個婚,結完婚馬上就要各忙各的?既不享受洞房花燭夜,也不去度蜜月?」這算什麼?
「放心,」一輩子沒說過謊的她,得背過身子才能讓舌頭不打結。「過兩天他就會飛到非洲來陪我。」
「是嗎?你跟他才認識幾天,他有那麼愛你,肯為你遠赴非洲那鳥不生蛋的鬼地方?」白痴才相信。「有兩點要澄清,第一呢,認識時間長短與愛情深淺並無絕對的關系,第二,非洲不是個鳥不生蛋的鬼地方,事實上,那地方多的是風光秀麗的景點,不信,有照片為證。」
「我不要看你的鬼照片。」她說不好就是不好,須知她是媽媽耶,做媽媽的當然嘛說了算數。「我只問你,那個叫孟師堯的,是真心誠意想娶你嗎?」
「當然。」樓琳心虛地說。
「我很懷疑。」急著為女兒找婆家的樓媽媽這會兒竟猶豫了起來。「你得想清楚,婚姻非兒戲,一旦決定了就回不了頭。」
「怎麼會,現在離婚已經很普遍了。」
「呸呸呸,怎麼講這麼不吉利的話。」樓媽媽仍是老一輩人的舊觀念、老思想。「你給我听清楚,人是你找的,婚是你要結的,將來無論如何,你都得以夫家和孩子為重,絕對不可以離婚!」
第三章
樓琳總算不負眾望,風風光光出閣了。
這場婚禮選在飯店的池畔舉行,戶外的場地經過精心的設計後,充滿了歐式的浪漫風情,淡淡的粉紅花色配上湛藍的天空,簡直是絕配。
雙方親友共六七百人,浩浩蕩蕩,熱鬧非凡地為兩人見證這段說來頗為離奇兼不可思議的婚姻,再將兩人送人新房,臨別還說了一卡車的吉祥話,祝福他倆早生貴子,永浴愛河。
非常解風情知分寸的親友們點到為止地鬧了一下下洞房之後,紛紛告辭離去,把最寶貴甜美的時光留給他們。
才關上別墅大門,樓琳馬上準備月兌掉禮服,提著她早先已收拾好的行李,去機場跋飛機。
「不用急。」孟師堯一把拉住她,「你媽媽已經把班機的時間延後二十四小時。」「什麼!」樓琳睜大眼楮,接著沮喪地跌回沙發上。「我早該防到她這一招的。」
「她也是一番好意。」孟師堯動作溫柔地幫她把頭紗和發飾一一取下,讓她一頭烏亮青絲得以呼吸新鮮自由的空氣。
「只是對你比較抱歉,我得在這兒多打擾你一天。」樓琳見地凝望著自己精心修飾過的彩顏,不覺臉上一紅,忙把頭轉開去。
「你已是我的妻子,這兒就是你的家,你愛住多久就住多久。」他的目光仍舍不得離開她那張娉婷絕倫的容顏,沒想到只需一點點脂粉,她就可以美麗成這樣。一陣不懷好意的竊喜涌上心頭。
「哦,說得也是。」只因一切來得太快,她猶來不及感受,卻已拍板定案。她,樓琳,從此時此刻起就是孟家的媳婦。
原本鬧哄哄的屋子忽地沉寂下來,安靜得教人有些無措,兩人無言地彼此對望了數分鐘,樓琳開口問——
「你要喝點什麼嗎?」大半天忙下來,不僅渴還餓著哩,當新娘子真不是蓋的,累死人了。
「咖啡,謝謝。」尚未學會相親相愛,倒很懂得相敬如賓。
樓琳走進廚房,又轉了出來。「對不起,我不知道府上的咖啡放哪兒。」
「不是‘府上’,是我們‘家’。」孟師堯牽著她的小手,重新走進設備新穎寬敞,干淨得幾乎縴塵不沾的廚房,打開流理台上方的一個櫃子。「目前只有少數幾樣用品,將來你可以隨個人喜好加以添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