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我還跟他說,你也懂得漢文,以前一起當乞丐時,你還……」他瞄了她一眼,見她沒有太光火,才敢再往下說,「還兼著幫人家看信、回信,賺賺外快。」
他爬了爬短發,咧嘴笑得一臉無辜,「很多人都知道你本事好呀,這樣也算泄你的密哦?反正,你都已經是江三爺的人了,還那麼見外?」
「我才不是他的人。」巧子慍怒的說。
「不然你住他家干麼?」阿國小心翼翼的看著她,「阿喜官到處說你的壞話,麗紅也說你是扮豬吃老虎,你……真的不是他的人?」
兩人信步來到佛祖廟,過了元月,來上香的信徒少了很多,三三兩兩的全是吃飽沒事做的老人家,圍在廟前的大樹下下棋、談論時事,見巧子和阿國兩人走近,不約而同的把嘴巴閉起來。
巧子惱火死了,拉著阿國轉往一旁的小路。
「那天成軒棠說的話你也听見了,我的目的是什麼,還要再跟你解釋一遍?」人家隨便嚼個舌根,勝過他們十幾年的了解?嗟!
「對哦,我更笨,應該幫你跟大家解釋的說。」
「不不,你什麼都別說,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巧子沉吟了一會,慎重其事的問︰「阿國,我們還是好朋友嗎?我還可以拿你當親哥哥一樣的信任嗎?」
「那還用說。」阿國把眼楮睜得好大,「你不嫁給我,就當我妹妹,我媽說,這還是我高攀了呢。」巧子心疼他的憨直,想說些話安慰他,但腦海里硬是找不到適當的措辭。
「幫我保管這個東西。」那是一只密實黏封好的牛皮紙袋,「直到我去了日本之後,你再把它打開。」
「然後呢?」阿國用兩手捧著,恍若捧著一個天大不可告人的秘密。
「然後,萬一江衡的計劃沒有成功,你再把它還給我;假使成了,那它就是你的了。」
「先告訴我,它是什麼?」一輩子沒干過大事的他,被巧子肅穆的神情弄得心里頭七上八下,亂倉皇的。
「不行,你回去找個安全的地方把它藏起來,記得,連你媽媽都不許說,否則我就會有生命的危險。」
「這麼恐怖?!」阿國頓時覺得那牛皮紙袋已長出千只利爪,將他才得喘不過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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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房旁邊的斗室,有雙眼楮始終盯著庭院外的大門,直到巧子輕手輕腳的將大門開了又闔,自認神不知鬼不覺的回到自己的房間。
忙了一整個下午,她月兌下衣裳,準備洗個熱水澡,床邊的電話尖銳一響,令她原本就已拉緊的心弦結實嚇了一大跳。
「喂?」
那端靜默了數秒鐘。
她又問︰「誰啊?」
終于有個聲音傳進耳里,「我是派出所的黃警官。」
巧子一顆心立時彈上九重天,手心唇瓣一起顫抖得厲害。
「我不是都說了嗎?」
「說了什麼?」
老天,這聲音……這這根本不是什麼警官,是江衡!
恐懼籠罩著她。
江衡知道她去過派出所?他還知道什麼呢?
她不敢出聲,等著他發話。
「說話呀,你跟黃警官都說了什麼?」听口氣,他似乎只是在試探她,「或者,要我到你房里去,咱們坐下來好好談?」
「我跟你有什麼好談的?裝神弄鬼。」巧子壯起膽子,決定先找個借口,然後再見機行事,「阿喜官到派出所告我卷款潛逃,我如果不去把話說清楚,難保不會連你一起拖下水。」
「這是你把那十萬元交給阿國的主要原因?」
「唉,連這你也去查,太過分了吧?」巧子順風行舟,接著說︰「警方遲早要來查我的,若被他們發現了那筆錢,我就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
「希望你不是另有圖謀。」
「也希望你不要得寸進尺,我是你的合伙人,不是你的奴才或禁臠,防我像防犯人一樣是什麼意思?」喀喳一聲,她把話筒甩上,以表明她內心的不滿,更重要的是掩飾心虛。
第四章
密集的訓練,隨著江衡預定到日本的日子逐漸接近,越來越讓巧子喘不過氣來,她不是負荷不了,而是近鄉情怯,是一種自心底油然而生、無以名狀的惶。
每天晚飯過後,江衡會把她叫到書房,跟她一遍又一遍的演練和山本老夫人見面時,可能被詢問到的各種狀況和內容。
「為什麼你不覺得好奇?」演練完,他隨口問︰「我為何會對山本家族如此熟悉?」
突然被這麼一問,巧子愣了下,「你一向無事不通,稍微打听一下,應該很容易吧。」
「我告訴你的這些事,在台灣除了我和成軒棠,沒有第三個人知道。」江衡盯著她的眼,也逼著她必須直視他的臉龐。
那是一雙清澈像潭水的眼楮,仿佛世界倒映在它的波心,那樣美好,那樣迷人,但不該屬于一個惡貫滿盈的人。
「因為那是你捏造出來的?」他所說的話當中,有一部份她根本就不相信,他說山本巡佐縱容他的家僕欺負台灣人,還說……
「你看這是什麼?」江衡卷起袖管,露出手臂上一大塊結得歪七扭八的疤痕,「當年我只是到山本家偷一碗白飯,就被痛打成這樣,你說,我該不該去撈那一百萬回來,以報血海深仇?」
巧子一時無言以對,她不知道江衡曾經受過什麼樣的屈辱,自然也就無從體會他的忿恨和悲涼。
她淺淺的一笑,正要收拾東西回自己房間,他又開口了,「你以前當乞丐的時候讓人打過嗎?」
「唔,打得可厲害了。」不愉快的往事最是不值得回憶,若非他問起,她大概永遠也不會主動對旁人訴說。
「打你的人你還記得?」瞧他的架式,大有想為她尋仇雪恨的可能。
「記得,一個是你,一是成軒棠。」她說話時,小心的注意著江衡臉色的變化,果然,他驚訝莫名。「不可能,我們誰都欺負,就是不可能去欺負一個小乞丐。」他們是盜亦有道,非常具羅賓漢劫富濟貧的凜然正氣的。
巧子聳聳肩,「原就不巴望你會承認,反正我也沒有報仇的能力。」
後面這句話讓江衡心里一突,「但你想過?」找他和成軒棠報仇?一個女人一日起了念頭就很可怕,常言道︰最毒婦人心。他不可不防。
她無言的瞅著他。
「那十萬元,是你報仇的方式之一,還是全部?」江衡躺向一旁的長沙發,冷郁著一張了無笑容的臉。
「如果真要報仇,我不會只要那區區的十萬元。」那豈不太便宜他了。
「何妨說來听听?」他蹺起二郎腿,饒有興味的等著她的答案。
巧子輕嚙著貝齒,口是心非的說︰「也許我會使出渾身解數勾引你,和十萬元比起來,你要值錢多了。」
沒想到這個說辭竟引得他哈哈大笑。
「謝謝你這個漏洞百出的笑話。」江衡擱下手中的香煙站了起來,踱到她身畔,與她面對面站著。
「你是一朵帶刺的玫瑰,在天香樓沒有人不知道你有多孤僻,多冷感;在這世上,除了跟你像哥兒們的阿國,你連賣菜的老伯都不願跟人家交談,更遑論去找個人來愛了。如果哪天你開了竅,記得通知我,我會不惜一切代價,品嘗你這朵玫瑰的芳香。」
「在你玩弄了那麼多女人之後?」巧子不屑地反問。
「請糾正一下你的措辭好嗎?」江衡口氣激越起來,「跟我相好的女人都是心甘情願,沒有誰玩弄誰那碼子事,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