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薛霞飛一怔。
敝了,那天明明只有沈大人、沈夫人,還有她三人在場,他是從哪兒听來的?
她沒說,沈大人他們更不可能說,是誰這麼大膽敢偷听又告密?
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麼,沈宜蒼索性為她解答疑惑,「不用想了,是蓉兒告訴我的。」
「她怎麼會──」想了想,她恍然大悟,「難怪我總覺得書房里有老鼠藏在暗處吱吱叫,原來如此。」
「這不是我要說的重點。」
「既然不是,干嘛說?」
「因為你看起來一副很想知道的樣子。」
「我想知道又怎樣?你不想說可以別說啊,又沒人會逼你。」就像她想知道他今後做何打算,他卻怎麼也不說一樣,她不會不知好歹地追問下去,她很識相的。
沈宜蒼抿唇,決定這個話題到此為止,以免愈扯愈遠,最重要的事反而沒有解決。
「你是因為我爹娘那番話才決定離開?」本想等玉匠確定後,再將兩人之事稟明雙親,看樣子不能再拖下去了。
這丫頭竟然想丟下他自行離開?!氣上加氣,沈宜蒼摟住她縴腰的力道不自覺加重。
「你在生氣?」遲鈍的薛霞飛終于開了一點竅。
「是,我在生氣。」
「很氣?」
沈宜蒼沒有說話,給了她一記白眼。
「很氣很氣?」
「我氣,非常氣。我氣你怎麼不像之前那樣橫沖直撞,就算得罪我爹娘也無所謂,至少,我會知道你有多在乎我。」
「難不成你希望我把劍壓在你爹娘脖子上,告訴他們,除了我之外,你誰都不能娶?」真是個不肖子!
「用不著這麼夸張。」沈宜蒼嘆氣,卻也為她最後兩句話感到無比喜悅。「但我很高興听見你這麼說。」
這就是她的能耐──讓他在覺得苦的時候嘗到甜,氣得牙癢癢的同時又想縱聲大笑。
「我說了什麼?」
「除了你之外,我誰都不能娶。」想像著她執劍像個土匪婆子跟雙親叫陣的畫面,沈宜蒼唇角忍不住上揚。
「你有病,沈宜蒼。」
「怎麼說?」
「男人總想有三妻四妾,何況你貴為官家子弟,你爹又是禮部尚書……我是什麼人哪?值得你放棄三妻四妾嗎?我不過就是個浪跡天涯、拋頭露面的江湖女子,根本不能登那個什麼堂──」
「大雅之堂。」
「對,就是大雅之堂,誰曉得那是什麼鬼地方!」薛霞飛嘟嘴嘀咕。
「你──呵呵呵……」最後一絲怒氣也被她耍寶的話語擊潰,丁點不剩。
「剛說生氣,現在又笑……你真的有病!」而且病得不輕。「反正就這樣了。」
這里不適合她,怎麼待就怎麼不自在,還是早走早好,雖然這也代表她必須離開他……想到這兒,眼眶不由得一熱。
討厭討厭!自從遇上他,什麼事都變得很不對勁,都是他害的!
「我要走了,告辭。」
「嗯哼。」他不置可否。
「我說我要離開了。」
「請便。」
「我是真的要走,不是說笑的。」
「我沒攔你不是嗎?」
他是沒攔她,但──
「你壓著我,我怎麼走啊?!」背上沉甸甸的重量讓她寸步難行,他幾乎是整個人都掛在她身上了。
「我當然得壓在你身上。」說話的口氣仿佛他也挺不願意,很委屈似的。「哪有人離開不帶行囊的?」
「我的行囊早就整理好,安在馬背上──等等,」她好像想通了什麼,遂轉頭問︰「你是──」
在她頰側偷得一記香,沈宜蒼神情愉悅道︰「行囊,專屬于你的行囊。」
薛霞飛想了一會兒,終于弄懂他的意思。「你要跟我走?」
「我們不是私奔的小情侶嗎?」
「你是說真的還是說假的?」他舍得嗎?離開有僕人服侍、生活優渥的尚書府,不做官家公子哥兒,要跟她一起闖蕩江湖?
「本想等解決白玉觀音這件事之後再告訴你的,誰知你這麼沖動。傻丫頭,你以為我會讓你離開我嗎?」
「可我不是官家千金,也不是名門閨秀,我只是個有事沒事就動刀動劍的江湖女子,你……你會要我嗎?」
「我不是武林高手,也不是一方霸主,我只是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偶爾又任性,多半時候很沒用的文弱書生,你會要我嗎?」他反問。
「我要!」薛霞飛答得飛快,完全不假思索。
她毫不遲疑的堅決口吻讓沈宜蒼忍俊不住。
「你、你笑什麼嘛……」她說得又羞又惱,直想找個洞把自己給埋了。
笑聲漸斂,取而代之的是他低沉的呢喃︰「我也要。」
「嗄?」
「我要你,霞飛。」兩人所學所好格格不入又如何?相互契合的兩顆心才是最真實的。這一生,他要攜手相伴的人就是她了。「除了你,我誰都不娶。」
「真的?」
「沒有一個不懂武功的人會從幾十尺高的樹上跳下來,只為了接住一個受了傷、輕功卓越的武林高手。」他輕描淡寫的說。
「那是因為你笨。」
「霞飛!」
「我知道的……」知道怎麼逗他真好,薛霞飛調皮地心想,縴瘦的嬌軀軟軟偎進他懷里。「我知道是為了同生共死對不?我很聰明的,知道你那時是抱持著什麼樣的想法跳下來。」
她也曾這麼想過,在他拉著她跳河逃生的瞬間。
「給我一點時間知會爹娘好嗎?」他要求道。
「……嗯,我等你。」
「好好好好好……」連續五個「好」字出自沈海之口,反覆看著千辛萬苦重塑而成的自在觀音,他激動得差點涕淚縱橫。
不枉他讓兒子跋山涉水遠到西域找尋玉石,再加上臻至完美的名家雕工,這重塑的自在觀音比摔壞的那尊更精美,真是太好了!
「宜蒼,你做得好啊,爹總算可以跟聖上有個交代了,哈哈哈……」
「不愧是我的心肝寶貝大頭兒,這趟出遠門總算沒有白費。」李玉如笑說,眼波流轉,瞧見與愛子同坐一旁的薛霞飛時,眼神黯了黯,旋即視線與丈夫交會,夫妻倆心照不宣。
為免現場氣氛尷尬,沈海笑著應和妻子的話︰「是啊,一點都沒白費。」
雖是應酬話,但也是真話。這趟西域之行歸來,做爹的他明顯察覺麼子行事作風沉穩許多,言談舉止更臻成熟,已非昔日玩世不恭、老氣得他胡須打結的浪蕩公子哥兒,這是他意想不到的結果。
當然,此時此刻坐在三子身邊那作淺紫色勁裝打扮的江湖女子的出現,也是他萬萬沒料想到的事。
那日與夫人邀這位薛姑娘私下相談,本以為她會識相離去,沒想到她竟然還留在府里。
昨日,三子私下與他們夫妻商談,欲娶這位江湖女子為妻,教他們兩老厲聲拒絕,方才送上白玉觀音時,兒子的神情與平日無異,好像什麼事也沒發生過。
奇也怪哉,兒子神色自若的表現反而讓沈海心生疑竇。
目光與妻子交會,她同樣是一臉不知該怎麼辦才好的困擾神情。
現在是怎麼回事?薛霞飛目光掃過廳堂里除了她之外的三人,撇開沈宜蒼不說,沈家兩老打她與沈宜蒼一進內廳,臉色就怪怪的。
即使遲鈍如她,也嗅出一絲詭異的氛圍。
而沈宜蒼其實正陷入極度苦惱的境地,昨晚與爹娘深談後,仍然無法說服兩老接受薛霞飛,之後他回房想了大半夜,還是想不出辦法,唉……
「宜蒼,明日你隨為父進宮面聖,相信皇上看到這尊白玉觀音定會龍心大悅,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