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引?「誰教你這個字眼的?」十二歲的小表懂這兩個字的意思嗎?
「我學來的,不要以為我不知道那是什麼意思。」童顏終于露出最真實的惱怒情緒。「妳說過會在我身邊,一直在我身邊!」
她點頭,表示沒有忘記自己說過的話,但——「這跟你叫我二媽有什麼關系?」
「因為——」時駿咬了咬唇,倔強如他,打死也不承認他不喜歡那個男人看她的眼神,更不會承認叫她二媽是為了嚇跑那個男人。「厚!妳知不知道那個人想對妳——怎麼樣嗎?!」年紀還小的他,無法說出適當的字眼。
但無欲听懂了。「我知道他在想什麼。」
「知道還跟他說話?!」時駿不敢置信。
十二歲的他,就算智商高于一般人,依然是個孩子,不明白大人世界的復雜。
「他想對我怎麼樣是他的事,跟我有什麼關系?」
此話一出,時駿認真地瞪著她。「妳喜歡他?」
「這是小孩子最近流行的笑話嗎?」
時駿听不懂她話中隱含的否定意味,進一步追問︰「妳真的喜歡他?」
「我真的懷疑你的智商高達兩百。」在她看來,有二十就算不錯了。「我討厭他。」正確的說法是,除了與她一體共生的同伴——無情、無求之外,世界上所有的東西她都討厭,當然,也包括眼前的時駿。
只不過她不會說出來,免得這好不容易乖了點的小表又開始造反。
「那妳為什麼還要跟他說話?」他還是不懂。「我就不會跟我討厭的人說話。」
「在人間,不是每一件事情都能順你的意,小表。」
「我叫時駿,不是小表!」
「好吧,時駿。」無欲讓步,不想吵這種無意義的架。「等你長大,你會發現這個世界並不是你討厭誰,就可以不跟對方說話。」
時駿重重哼了聲︰「為什麼?」
「透過說話,你才能知道對方在想什麼。」
「大人都會說謊,說出來的話不一定是真的。」
「沒錯。」不同于一般人對小孩的哄騙,無欲很坦率地回答,「所以你要懂得如何分辨話中的真假,一旦知道對方的話是真是假,就可以猜出對方心里在想什麼。」
「真的?」
又問這個。「我騙你干嘛?」
「嗯……我姑且相信妳。」
泵且?「你說話能不能像個小孩子?」她的要求不多,只是要他做個正常的小孩,笨一點、傻一些都行,就是不要在該笨的時候不笨,不該笨的時候耍蠢——這樣的要求不過分吧。
「妳管我。」他回頂一句。
無欲淡淡地掃他一眼,懶懶道︰「我也不想管。」
語畢,自顧自地開門離去,目的地是不久前才進駐的總裁辦公室。
不意外的,幾秒鐘過後,腳步聲追上她。
「喂,我肚子餓了。」
「我叫無欲,不叫喂。」她語調淡然,卻隱隱透著不悅。「同樣的,以後我會叫你時駿,不會叫你小表。」
「……無欲,我餓了。」
算他還有點腦袋。「想吃什麼?」問話的同時,無欲的鞋尖也轉了方向,改朝電梯走去。
「隨便。」
「連自己想吃什麼都不知道,你將來要怎麼管理公司?」無欲帶著責備的口吻道,也等著倔強不認輸的他回頂。
可令她意外的是,這次時駿並沒有回嘴,沉默不語。
無欲停下腳步,俯首看他。
「時駿?」她輕喚,可惜對方只讓她看見他黑色的小頭顱,沒有抬頭。
他在鬧脾氣?無欲猜想,第N度做出「小表真麻煩」的結論。
但是,這回她錯了。
時駿抬起頭,黑眸定定看著她,說出自己思考之後的答案︰「我想吃漢堡。」
這麼受教的態度反倒讓無欲驚訝,頭一次專注地看著他童稚的臉。
她淡冷的眼摻入幾許柔和,櫻唇不自覺地往上微揚,「那就吃漢堡。」
難得的微笑猶如不常露臉的冬陽,暖得令時駿收不回目光,傻傻地看著她。
這是她第一次對自己微笑……時駿小小的腦袋突地蹦出這樣的想法。
而這抹笑,不知為什麼,深深印在他腦海中。
深深的,印著。
第四章
「楊老大,飲料買回來了!」
「不要叫我老大。」高壯的少年皺著濃眉,警告地瞪著涎笑巴結的同儕。「我收你做小弟了嗎?跟你歃血為盟拜過兄弟了嗎?還是你家老姊是我馬子?有沒有搞錯,叫我老大?!」
「那……楊大哥怎麼樣?」
楊應龍勉為其難哼了哼,算是同意。「飲料呢?」
「在這兒。」綽號小六的少年雙手奉上「貢品」。「楊老——大哥請用。」
大掌接過,楊應龍很不客氣地享用。比一般青少年更健壯高碩的身材,讓他在同儕間很自然地成為帶頭者,只不過——帶領的不是打混模魚的放牛班學生,就是以為他是黑道幫派少主的盲目崇拜者。
一群小白痴!這是楊應龍對這群圍在自己四周,自動自發叫他老大,自願當他小弟、听他使喚的同儕的評語。
他的家世跟黑道壓根兒扯不上關系,跟流氓更是死對頭!
他女乃女乃是大法官,爺爺是最高法院法官,老爸是民事律師,老媽是檢察官,還有其他在法律界、警界混飯吃的堂兄、堂姊……去他的!他出身法學世家,哪來的一身流氓味?!
媽的!這票人是瞎了眼嗎?!他哪里長得像流氓、混混、小癟三了?!
橫眉豎目地瞪過左右兩排人,楊應龍完全不覺得自己的表情凶悍,但看在其他青少年眼中,卻充滿了江湖味。
男的目光崇拜,女的芳心迷倒,心中莫不贊嘆——
楊老大好帥啊,不愧是黑道出身,將來前途不可限量……
「楊老——」被凶目一瞪,外號阿炮的少年連忙改口︰「大哥,你看,是那個優等生耶!」手指向不遠處的花圃。
楊應龍瞇眼細看。喲,不是他老爸的小老板時駿嗎?
「喲——資優生也會逃課啊。」小名雛菊的少女,也是楊應龍第N號崇拜者,語氣酸不溜丟。
對于時駿這號人物,楊應龍不可謂之不熟。雖然在學校從沒打過照面,但他早已听自家老頭說過好多次,正確的說法是——听老頭掛在嘴上念好幾年了。
從「可憐啊,這麼小就父母雙亡」到「真厲害啊,才國中哪,每年寒暑假就跟在代理總裁身邊學習」,他耳朵都快听出繭來了。
「人家是資優生,蹺個課,老師還會幫忙寫請假單,編個身體不適到保健室休息的爛理由。我們這種放牛班的孩子蹺個課,就是曠課一次記警告,這個世界真是不公平。」小六代表所有人發出不平之鳴。
「就是說嘛!」離經叛道的少年少女們同聲附和。
楊應龍嘲諷道︰「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有本事就自己去當資優生啊,讓老師也幫你們寫假單。」
「老大——不不,大哥,你怎麼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呢!」
「屁!不要把我跟你們混為一談!」他學年成績是不像時駿那麼好,但也沒他們吊車尾那麼難看,前二十名還有他楊應龍的名字哩,搞不清楚狀況!
「楊大哥,時駿曾經說你壞話呢。」雛菊突然開口,一臉神秘。
楊應龍聞言,不怎麼感興趣地掃了她一眼。
「敢說大哥的壞話?!」阿炮帶頭起哄,義憤填膺,活像對方是說他的壞話。「妳說,時駿那小子說了大哥什麼?」
「他……他說大哥不學無術,只會用拳頭威脅人,就像個……混幫派的!」雛菊心想,大哥最不喜歡別人說他像黑道,這樣應該可以讓他去找時駿麻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