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如果每天都在電視上看到她,又或者每隔一段時間,巧合的發現她悄悄返鄉,卻只停在村口老樹下望著村子默默掉淚的情景,那實在是讓人想忘都難。
鐘情,傾心,之後呢……就是再也化不開的愛意了。
二十歲時體悟到這份感情的存在,從不敢置信的驚愕,到現在二十四歲認命的自艾自憐,他花了好長一段時間調適。
他愛上鄰家姊姊,這種事怎麼好意思說?嗚嗚∼∼以往只有讓人暗戀的份,怎知真正的愛情降臨,卻是他在暗戀對方?
說出去,有失男人顏面哪!
「你在想什麼?」坐在對面的人表情之豐富,跟桌上的菜肴有得比,讓龔歆慈想忽視都難。
「沒什麼。」回想當年,話又說從前……嗚嗚,這紅燒獅子頭怎會這麼好吃,嗚嗚∼∼嚼嚼嚼,連同回憶一塊吞進肚子里。
瞧他那副受到委屈的嘴臉,龔歆慈才不相信他那句「沒什麼」。
他的臉一向藏不住情緒——在她對他的認知里,上官家的小兒子是個心里想什麼都會表現在臉上的男孩。
「有什麼心事可以跟歆慈姊說。」天生愛照顧人的性格使然,龔歆慈關切的望著他。
自從擔下料理三餐的工作之後,兩人相處的機會增加,彼此之間已不像剛開始那麼生分,昔日的鄰居情誼逐漸回籠。
不知不覺間,龔歆慈像是走進時光隧道回到過去,端出昔日鄰家大姊的風範。
歆慈姊?!仿佛听見什麼鬼話,上官謹的表情像被逼著吞進一整條苦瓜。
「我是個成年人,有什麼事可以自己處理。」
「話不是這麼說,」龔歆慈熱切的傾身,美眸溫潤如王,泛著柔和笑意望著他。「多個人商量總是好的,你現在住我家,我有責任要照顧你。」
「只是因為責任嗎?」好失望。「我以為我們是朋友。」
「我們是鄰居,也是朋友。」龔歆慈伸手輕拍他頭頂,安撫的說。「伯母將你托給我照顧,我不能讓她失望是不?」
「我已經二十四,不是十四。」她的語氣分明還拿他當小孩子看。「妳說話的口氣像個姊姊。」
「我的確是『姊』字輩,別忘了我大你四歲。」龔歆慈比出四根手指頭提醒他。
「那也得要我想做妳的弟弟才行啊……」上官謹扒口飯,把話模模糊糊嘟噥在嘴里。
「你剛剛有說話嗎?」
「沒有。」他把臉從飯碗里抬起,卻見龔歆慈噗哧一笑。
在他面前,她經常這樣莫名其妙就笑出聲。能搏美人一笑是莫大榮幸沒錯啦,可是常常這樣,讓他覺得自己像個沒腦袋的笨蛋,只會出糗。
明明什麼都沒做,她干嘛笑得這麼開心?
「需要帶便當就說一聲,不必用這種方式。」她笑說,伸手向他。
「什麼?」上官謹反應不過來,直到她的手指抵在他唇角,捻下一粒米飯後才恍然大悟。
「你這樣會把女朋友嚇跑的。」龔歆慈打趣道︰「難怪伯母在電話中提到你的時候,總是叨念你吃相難看。」真的很難看。
「妳還坐在這兒不是嗎?」
「咦?」龔歆慈一時會意不過來,表情有些憨呆。
報歆慈想再追問,上官謹卻突然換了張表情,兩排白牙亮了出來,咧嘴笑著挾菜放進她碗里。
「來來,多吃一點,此菜只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吃啊!多吃一點,不要客氣啊。」熱絡的招呼仿佛這是他家似的。
喧賓奪主的意圖明顯,成功轉移龔歆慈的注意力,她好氣又好笑的睞著他一舉一動,直到他挾的菜快在她碗里堆起一座小山。
「不要再挾給我,吃不完了。」她驚呼,連忙把碗里的食物挾到他碗中。
偏偏才減少一些,上官謹的筷子又挾了另外一道補足。
兩人一來一往,不知怎地就玩了起來。
若老天有眼,瞧見這對男女拿食物來玩,大概會派雷公電母前來,以「暴殄天物」這個罪名,送他們個五雷轟頂吧!
第五章
青山傍水,鳥鳴宛轉,清晨時分,陽光在地面上灑落金光,有如遍布金黃麥粒,點點吐露活絡的生命力。
位在台北近郊的小型別墅社區,以現代化的理念,設計出兼具休閑與居家的環境,揉和與自然共存的環保意識,成為一處生氣盎然的綠色社區。
棒夜的露珠洗滌葉片的灰塵,在陽光照耀下,晶晶亮亮別具生趣,自成一幕美不勝收的風景。
這樣的景象,讓人忍不住想拿筆畫下來。
也真的有人執筆畫下來,社區綠蔭步道旁,一名男子站在可捕捉最佳風景的定點許久,彩筆輕點紙面,摹繪眼前麥金色的光點,自然而不矯作。
在忙碌的台北都會生活中,這份閑情顯得突兀,引人注意。
當然,也會引來不少議論——
「那個人是誰啊?」東家太太指著近月出現在社區的新面孔,竊竊私語。
「听管理員說……好像是龔小姐哪個遠房親戚表弟什麼的。」西家夫人跟著鄰居咬起耳朵。
「唷唷∼∼什麼表弟啊!」酸刺的話來自同社區的三姑,插嘴介入話題,「我敢說這表弟壓根兒就是個吃軟飯的小白臉。」一大早就濃妝艷抹的「尊容」寫著「驕傲」。
哼哼,妳們這票東家長西家短,專在後頭咬耳朵的三姑六婆,誰敢像她說話這麼大剌剌又明白的?哼哼!艷麗的名門夫人傲然睨視四周,為自己勁爆的話辭感到前所未有的驕傲。
「龔小姐應該不是這樣的人吧……」說長道短的女子軍團中,難免出現不同的聲音,質疑大家的揣想。「她長得那麼漂亮,又很能干,人也不錯,和和氣氣的,還是新聞主播,挺有名的,沒必要養男人吧?」
「妳不懂啦!」名門太太揮揮戴滿戒指的金蔥手,噢呵呵直笑,「現在的女孩子跟我們那年代可不一樣,漂亮又有能力,再加上事業有基礎,這樣的女孩子眼界太高,很難交到男朋友,最後只好養小白臉當男友來使喚,這種事在社交界很常見,你們在家里待太久,世面見不夠啦!」
「是這樣嗎?」異議份子還是覺得疑惑,她看過那位主播小姐和這個表弟相處的情形,覺得很自然,就像姊弟一樣。
「就是這樣,就是這樣啦……」一票三姑六婆唯恐天下不亂,同聲企圖說服抱持疑惑的鄰居。「一定是這樣沒錯啦!」
「欸欸!」眼尖的太大瞥見話題中的人物正朝她們這票娘子軍走來,連忙打訊號。「別說了,龔小姐走過來了。」
「沒錯沒錯,」有人跟著附和。「這種丟臉的事我們就看在眼里想在心里,誰也別說出去,這是咱姊妹的秘密,別說溜嘴啊!」
「好、好……」附議聲頻起。
巧遇鄰居,龔歆慈笑得親切,柔聲打著招呼。「早安。」
「早。」八卦娘子軍笑應,仿佛之前討論激烈的流言蜚語不曾發生過似。「這麼早就出來啊?」
「是啊。」不疑有他,龔歆慈坦然道︰「難得休假,很少這麼早起,干脆出門做點運動健身。」
「妳不是出來找妳那個情……表弟啊?」
表弟?龔歆慈眨眨眼,不明白中年婦女們意在言外的疑問。
「他不是我表弟。」她解釋。
「難道是妳男朋友?」
「當然不是。」怎麼可能?「他是我鄰居的兒子,我受托照顧他。」
「孤男寡女……這樣不好吧?」愛說八卦歸愛說,其實這票娘子軍本性不壞,只擔心這弧身獨居的漂亮小姐吃虧。
「我們就像姊弟一樣,」龔歆慈笑說,直率的笑容單純得像個小女孩。「從小到大都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