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眼前的確是有個人背對著她、和她老爸面對面坐著,但--
誰理他!
「爸,給我個解釋,為什麼又是我?時駿那次已經夠我受了,同樣的游戲你還想玩幾次?」
「蘭、蘭……」黑崎次郎極力想安撫女兒的情緒,無奈她此時火冒三丈,根本全然不受控制。「冷靜點、冷靜點。」
「要我怎麼冷靜?換作是你被人當成豬肉秤斤論兩賣,你會高興嗎?爸,我已經有喜歡的人,這輩子除了他,我誰都不要!如果你堅持要干涉我的人生,不用你把我逐出家門,我先fire你這個父親!」
「黑崎蘭!」真是愈說愈不象話了。「這里有客人,妳敢放肆?!」
「就是因為有客人在才敢啊!」她回頂一句。
「康介,蘭個性莽撞,讓你見笑了。」丟臉啊,怎麼會生出蘭這樣離經叛道的女兒,渾身上下沒一丁點像黑崎家的人。
「不,黑崎伯伯,」背對黑崎蘭的男人,有副悅耳的嗓子,「我反而欣賞像黑崎小姐這樣的個性。」
這聲音……黑崎蘭的注意力終于轉向辦公室內的第三人,只可惜他背對著她,只看得見後腦勺。
會嗎?會是嗎?
可是……剛才爸叫他康介。
或者只是巧合?這個男人剛好有著和無情一樣的聲音?
「蘭,來見見康介,他是爸的老朋友的兒子,在美國表現相當出色,這次回國,立刻讓我延攬進公司。我打算倚重他的長才,派他進海外事業部,唉……可惜啊,荒川老弟和弟媳先走一步……」憶起往事,黑崎次郎不勝欷吁。
黑崎蘭蹙眉。老爸哪來姓荒川的老朋友?
就在這時,荒川康介有禮地站起身,轉向黑崎蘭,唇角掛著頗富興味的微笑。「初次見面,黑崎小姐。」
她眼楮頓時瞪得像銅鈴般大,不敢置信地看著站在面前的男人。
「無情……」
聲音和臉都一模一樣,分明就是她等到氣惱、等到心痛、等到快發瘋的對象!
「蘭,沒有意外的話,妳跟康介的婚事就這麼定了。」黑崎次郎不改武斷的脾性。
荒川康介走向前,掬起她的手,在掌心落下一吻。「請容許我叫妳一聲蘭。」戲謔的意味明白寫在臉上。
她敢打賭,他絕對是無情!
「不說話就當妳默認了這門婚事。」黑崎次郎逮到機會趕緊說,「放心,經過上回時駿的教訓之俊,這次一定速戰速決,妳跟康介就在年底前結婚,一切由我打點,你們就等著當新郎、新娘吧。」
「誰說我要嫁他了?」荒川康介?他怎麼想到這名字的?「一個時駿還不夠丟臉,還要這個……荒川康介來湊一雙嗎?」
「妳說這什麼話!康介的條件這麼好,妳有什麼好不滿的?」黑崎次郎很不高興。
不滿的地方太多了。她眸光怨懟。
「黑崎伯伯,蘭跟我還不夠熟稔,會有這樣的反應也是情有可原,我想和她私下聊聊,增進彼此的了解,不知道方便嗎?」
「當然當然。」黑崎次郎想也不想便點頭。
黑崎蘭為之氣結。整件事好象他們兩個男人說了算,完全不把她的意願放在眼里。
他消失一年多,如今卻以另一個名字和身分出現在眼前,且絲毫不為自己的食言感到內疚,好象她等他一年多是應該的。
這筆帳,教她如何能不算?
「蘭,妳就代替爸好好歡迎--」
啪啪!雙掌夾擊的清脆響聲,讓黑崎次郎的嘴巴驚訝地大張,足以吞進一顆鴕鳥蛋。
「歡迎你,荒、川、康、介!」黑崎蘭送上兩巴掌,再補踩一腳。
「該死!」荒川康介低咒,腳趾猛烈疼痛。
再踢脛骨一記,小姐她立刻轉身走人!
離開前,他吃了閉門羹,作夢也想不到,回來後還是吃閉門羹。
不同的是,上一次是在屋里,這次他連屋子都進不去,更大的不同是,上次他能用神力拆下門板,強行闖入;這次他已是平凡的人類,唯一可施力之處就是鐵門邊的電鈴。
被天堂除名、如今更名為荒川康介的無情,怎麼也沒想到心上人歡迎自己的方式會這麼獨特且……「生氣」勃勃!
她真的氣得不輕,而且生氣的程度與他離開前不相上下。
「蘭,開門!」
從天使變成人類,必須經過折翼的煎熬,而在受盡痛楚之後,回報他的卻是她莫名其妙的怒氣,教他怎麼都想不透。
「蘭!」電鈴沒有作用,荒川康介索性拍起鐵門。「開門!」
「走開!」
「妳到底在氣什麼?」他問得無奈。
棒了道鐵門,黑崎蘭站在門後喊話︰「我氣!我當然氣!你說花不到一天的時間就會回來,結果呢?我等了一年兩個月又十二天!」
一年兩個月又……荒川康介恍然大悟。
上帝,他竟然會犯下這種錯誤。
「蘭,听我解釋--」
「還有什麼好解釋的!你知不知道這一年多的時間,我等得有多痛苦?如果不是逼自己專心作畫,我根本就連日子都過不下去!你走了之俊,我滿心以為隔天就能看見你,結果呢?一直等到第三天、第四天……到第七天,我哭了整整一天,你還是沒有回來……你騙我!」
「我沒有騙妳。」他怎麼會犯下這種鳥龍錯誤?「妳先開門讓我進去,這是個誤會,我會向妳解釋。」
「不听不听!一年多來,我擔心你在天堂出了什麼事,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難受?結果呢?你一出現就自稱是什麼荒川康介,還要進我爸的公司工作,這算什麼?!你回到人間第一個見的人不是我,第一個知道你回來的人也不是我!還跟我爸串通好似的決定我的婚事,完全不問我的意見,無情,你至少欠我這麼多!」
「用一輩子還妳夠不夠?」他柔聲道。
「不希罕!」
「加上下輩子?」
「誰知道你下輩子還是不是人!」門里的聲音吼出不滿。
兩人在吵架,可荒川康介卻想笑。不愧是蘭,總有些奇妙的「佳句」出現,但任由情況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
「妳再不開門,我就要走了。」
此話一出,門後忽然安靜了下來。
「蘭,為了變成人類,我付出的絕對超乎妳想象,我並不打算告訴妳細節,但我們之間真的有誤會,妳希望我們之間就因為這樣結束嗎?」
依然無聲。
「既然妳不想見到我,那麼我走。妳放心,我也不會進妳父親的公司,或許我會到台灣找無欲、無求,總之,妳保重。」
還是沒有反應。
荒川康介低嘆口氣,轉身走到電梯前按下下樓鈕。
他在睹,賭她對他的不舍。
折翼的滋味不好受,而她這一年多的等待也不好過,而這全源起于一個小得不能再小的誤會。
牆上顯示樓層的燈號往上跳動,他的心也跟著愈形沉重。
叮咚!電梯門開,回頭望去,鐵門仍然深鎖。
真的要走嗎?他自問,很不甘心結局竟是如此。
難道他賭輸了?這一年多的等待,已經讓她不再像之前那樣愛他?
在他進行折翼的程序前,米迦勃大人曾對他說--
「人類的生命瞬息即逝,人類的愛情也瞬息萬變,你現在還來得及反悔,想回復天使的身分,只需要取走你的心和對黑崎蘭的記憶即可。」
他拒絕了,堅定地答道︰「一瞬間又如何,對我而言,那一瞬間就是永恆。」
如今想來,自己似乎太樂觀了。
荒川康介走進電梯。
緩緩地,電梯門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