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跌也讓兩人的距離瞬間縮到最短,眼對眼、鼻尖對鼻尖,彼此都感覺得到對方呼出的熱氣與急促的心跳。
「冷靜下來了嗎?」
懊冷靜的人是你!黑崎蘭緊張的眼神如是述說著。
「好好听我說。」
她點頭如搗蒜,不敢不听。
她戒慎恐懼的表情引人發噱,凝聚在無情胸臆的笑氣沖出口,他笑倒在她肩上。
黑崎蘭雙手放在身體兩側,不敢亂動,更是讓他笑不可抑。
低沉的笑聲像是發自他體內深處,微幅的波動因為兩人零距離的交疊,一陣又一陣地傳達到她身上,如漣漪般蕩漾再蕩漾……
「這樣似乎不太好。」無情黝黑的臉因為察覺到什麼而臊紅。「這不是個方便談話的姿勢。」
「嗯……」她有同感,男人跟女人躺在床上,這畫面怎麼想都挺曖昧的。
「應該換個姿勢。」嘴里這麼說著,他卻以掌由前往後拂開她遮住臉的發絲,順勢托著她的後腦勺。
他俯首凝視,她屏息以待,周遭彌漫著尷尬困窘的氛圍。
「我們要一直維持這個樣子嗎?」她決定打破沉默,要離開的人不應該再制造難忘的回憶給被留下的人,這對她來說太難堪了。
「也可以。」他不排斥,兩人相擁、體溫交融的感覺很舒服。
「無情!」黑崎蘭氣惱地捶他的肩。「我在等你說話。」
無情抓住她的手,吻上手背安撫著,「離開只是暫時,我會回來的,相信我。」
短短幾句話,又催出她的眼淚。
「沒騙我?」
「我只是回天堂辦點事,花不到一天的時間,很快就會回來。」
「真的?」
「真的。妳會等我吧?」
答案幾乎是不經思索便月兌口而出--
「會,我等!我等你……」
第十章
大騙子!
凝視牆上的畫,黑崎蘭的眸光夾恨帶怨,還有更多的思念。
他說花下到一天的時間,她卻等了一年又兩個月,還是不見無情的人影。
無欲說他是信守承諾的人,一定會回來--若非如此,她絕對不會捺著性子等他。
「我不過是自己騙自己。」對著畫,她自言自語起來。「就算你永遠都不回來,我也會等,一直等下去,誰教除了你之外,我對其他男人真的不感興趣。」
畫中人靜默無語,維持她當初下筆時所描繪的神情,那是無情專注閱讀的側臉。
這一年多的時間,多虧無欲的幫助,黑崎蘭以符合世人印象中的天使形象,完成了《天使的微笑》的插畫,不過脾性怪如她,在《天使的微笑》出版當天也辦了一場小型個人插畫展,展出三十幅模特兒相同、表情神態各異的畫,展覽名稱很簡單,就兩個字--天使。
三十幅畫,將畫者對于模特兒從陌生到熟識、沖突到和諧,一幕幕像電影似的,讓看的人感受到畫者與畫中人由淺到深、彼此相識的程度。
那就是她想畫的天使,也是莫名其妙出現在她面前、影響她最深的天使。
展覽一推出後,立刻得到熱烈回響,反應甚至比《天使的微笑》來得更好,讓今川元又跑來跪著求她,讓出版社幫她出版插畫集。
她拒絕了,不想和別人分享她獨有的天使。
插畫展從一個月延長為兩個月、三個月,最後熱度延燒到台灣。就在上個月,她跟著這三十幅畫來到台灣辦展覽,理所當然的,由時氏集團提供一切協助。
無欲抽空來到會場,在最後一幅畫前找到她要找的人。「就知道妳在這里。」
「找我有事?」黑崎蘭淡問。
「黑崎先生打電話給時駿,要他勸妳回日本。」
「我才離開一個月,又不是一年。」她老爸表現得好象她離家出走一年半載似的。「別理他。」
「我猜想黑崎先生八成以為無情的離開和妳現在的不快樂,都是他一手造成的,所以試著盡力彌補。」
「把我當成性饑渴的女狂,一天到晚為我介紹企業家第二代,這是哪門子的彌補法?他到底知不知道啊,我之所以會來台灣辦展覽,有絕大部分原因就是為了躲那些應接不暇的相親宴!」想到就有氣。
好激動哪。無欲噗哧笑了出來。
「無欲!」黑崎蘭瞋道。幸災樂禍算什麼朋友!
「听妳說話這麼有力,我跟時駿也用不著擔心妳了。蘭,妳很堅強。」
「不堅強行嗎?再怎麼難過,還是得吃飯、洗澡,還是要活下去啊。」她的生活態度一向很實際。「我等他,但我的生命和時間並不會等我,除了感情之外,我必須做些什麼,不能讓自己變成個活死人,那樣就算等到了他又如何?」
說到激動處,她掄起拳頭。「等待的過程可喜可悲,端看自己決定怎麼做,而我要證明無情不是我生命的全部,我會等他,但絕不會因為這樣就什麼都不做!我要讓他有危機感,讓他知道我並沒有視他為全部,要他一天到晚擔心我是不是會變心、是不是會愛上別人。」
無欲點點頭。人類的情感,至今她仍一知半解。「听起來好象挺有道理的。」
「當然有道理。」
「但是……倘若我沒听錯妳話里的意思,其實妳是在氣無情到現在還沒回來,讓妳等這麼久吧?」無欲直接點破她的心思。
啊……黑崎蘭啞口無言,漂亮的場面話被拆穿,底下的真意不過如此--她氣他,氣他至今仍未出現在她面前。
「所以才想讓他緊張、擔心失去妳,因為妳並沒有視他為全部,對不對?」
「呃……妳一定要把話說得這麼明嗎?」
「我觀察人類幾百年了,一直不明白,為什麼大多數的人類都習慣用反話來表達自己的感情?比方說︰用責罵代替關心,用限制代替保護,用約束代替愛情,坦白說出來不好嗎?」無欲臉上有著不解。
「因為別扭的人太多了。」雖然很不想這麼說,但這是事實。「別提了,我爸還要妳轉告我什麼?」
「黑崎先生希望妳盡快回日本--」
「妳剛才已經說過了。」
「黑崎先生說是要幫妳決定一門婚事。」
「為什麼又是我?!」黑崎蘭怪叫。黑崎家是沒其它女兒了嗎?「拜托!我上面還有大姊、二姊,目前都單身未婚,要論婚嫁也應該是她們先,為什麼老是找我!」
「也許這個人妳不會拒絕。」
「除了無情,誰在我面前都不過是隱形人!」
「要是無情听見這些話一定會很開心。」她雖然別扭,但也有令人意外的坦率面。無欲由衷的說︰「蘭,無情有妳陪著,我就放心了。」
「那也要他回來才行。」她撇撇嘴。連個人影都沒有,還談什麼陪不陪的。
「明明說花不到一天的時間就會回來,一天……我等了一年多了啊!」這個混蛋!
無欲耳尖地听見她的低喃,美目浮現訝然。「無情說花不到一天的時間?」
「嗯。」舊事重提,她深深覺得自己被騙了。
「我想……你們之間似乎有點誤會。」一天?無情竟然會犯這種錯?
誤會?黑崎蘭听得一頭霧水。
為免自己又突然變成某某某的未婚妻,黑崎蘭不得不把台灣的展覽暫時交給時駿及無欲,先行搭機回日本。
唉下飛機,她立刻殺到日商通用株式會社社長辦公室。
「爸!你又擅自作主給我安排了什麼蠢婚事?!」
「蘭?!」沒料到女兒會這麼快回日本,黑崎次郎嚇了一跳。
不過,他畢竟是見多識廣的商界大老,很快就收起驚訝的表情,板起老臉,「注意點,我這里有客人,別讓人說我教女無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