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凍天寒的,喝杯茶暖暖身子吧。」他但笑不語,輕扇著一把描金骨羽扇。
她氣得咬牙。都什麼氣候了還搖扇子?作怪!
「我不是來喝茶的。」想顧左右而言他,沒門!
才兩句話,自謙的「民女」就不見了,她實在有趣極了。
「既然來了,本王就陪你參觀一下王府好了。」看見她,他心情大好,遑論他的妻妾不曾有過這種待遇,就連皇帝到臣子的家里,他也只招待他在廳堂坐坐,喝杯茶而已。
「我很忙,說完話我就走。」她哪來的閑情逸致?還參觀咧!
「不急,既然來了就在王府待個幾日吧!」
「我說完話就要走!」
「哦。」
哦,是什麼意思?她冷靜下來之後,細細回想他的反應,卻有種不大好的預感。
她端起茶來喝,水靈靈的眸子覷著杯緣打量著眼前一臉自在的朱灕,他也太過泰山崩于前面不改顏色了……
就好像他想要很久的獵物跑來自投羅網了那般的得意。
她心下一凜,手心泌出汗。
「香姑娘不是有話要跟本王說?」
她把多余的心思收回來,直接道︰「攝政王請萬歲爺指婚于我,民女覺得惶恐,民女無才又無德,不敢高攀,謝謝八王爺的青睞,還是請您另找別家的閨女吧。」
「君王豈有戲言。」他也不惱。
當了二十幾年的爵王,驕生慣養,世間萬物,只要他開口,沒有什麼是要不到的,千般女子,誰不對他卑躬屈膝、極力討他歡心,她卻獨獨不然。
她坐在那,腰桿挺直,小臉兒一本正經,下巴收縮,雙手收在裙兜里,連他最珍貴的雀舌茶都不領情。她不會知道,對男人來說,得不到的永遠是最好的,這樣的她只會令男人更加瘋狂。
「還不是你扇的風、點的火,我一介平民女子,小萬歲爺別說听過,根本聞所未聞,我不明白,你對我為何這麼執著?我們根本不認識,你收我進門就好比王爺收藏豐富的古董又多了一件,對你沒有太大意義不是嗎?但對我而言,那卻是我的一輩子,我不想把我的一輩子埋喪在這里。」
「我想要你,你就必須是本王的。」當他想要的時候,無論那東西對他有什麼意義,當下,他只要要到手就行了。
這是他的天性,他承認自己天性壞,再出格的事都不覺得過份。
「你從來沒把人當人看待對不對?所以你也不懂得愛。」
「逞口舌之能對你沒好處。」
「好處?你覺得我想從你身上要什麼好處?榮華富貴?虛名?還是其他我沒想到,也想不到的?」
習慣掠奪的人傲慢又囂張,這是誰寵出來的?
「赫韞就這麼值得讓你袒護,他就知道什麼是愛了?」朱灕冷冷的笑,笑得人脊背骨發涼。
「他懂得尊重我,知道我想要什麼,給我家的溫暖,他這輩子只會有我,我這輩子也只會有他,他是我的良人,王爺能給得起這些嗎?」
到底什麼是可以托付終身的良人?赫韞嗎?真教人妒忌!
「本王有什麼給不起的,差別在于本王給不給而已,你一個區區女子憑什麼跟本王談尊重?女人不過就是用來暖床的工具,本王高興就對你好點;我要是不悅,有眼色的人就會離我遠一點,女人不需要愛,她們要的是本王所擁有的權與利帶給她們的好處。」
又是好處!
「我不跟你爭這個,世界上女子那麼多,我只能說你運氣不好,踫到的都不是真心愛你的女子。八王爺,請你取消指婚這件事,我不是王爺的好對象,婚姻大事對你來說或許只是多了一房妾室,對我來說卻不是,我要的是一個可以白頭偕老的伴,很抱歉,你不是我的那個唯一。」
「你真敢說,你把本王貶得很徹底啊。」什麼叫唯一?所謂的唯一就是無從選擇的選擇,是平民百姓自我安慰的遣詞用字,他不屑一顧!
「民女不敢。」
「你左一個不敢、右一個不敢,卻把從來沒有人敢對本王說的話都說遍了,本王現在只是對你有好感,若真要寵你,你不就爬上天了?」
被人指著鼻子罵,還是個女子,她真勇敢過頭了,打擊男人的自信心,她做到了。
「既然說不動王爺,王爺也不願改變初衷,道不同不相為謀,打擾王爺甚久,民女告辭了。」浪費了那麼多唇舌,就當對牛彈琴了。
第8章(2)
想走?朱灕往上勾的鳳眼掠過一抹精光。
王府可不是她想來就能來、想走就能走的地方唷。
他溫吞吞的說︰「腳長在你身上,你要走,本王不攔你,不過,你前腳一離開王爺府,赫氏上下十八口人的命就這樣嘍……」隨手往脖子一抹,表情嗜血。
香宓氣得差點沒腦充血!
「你堂堂一個攝政王威脅我一個弱女子有什麼好得意的!」擦起腰,就算被當作潑婦罵街也認了。
「本王從沒把你當弱女子看待,要不然我又何必費這麼多工夫就是要把你弄到我的府邸來。」她的眼楮比他藏寶閣里的任何一顆寶石都還要璀璨,看她那氣紅的雙頰,就只差沒撲過來咬他,糟糕,他很想被她咬怎麼辦?
香宓咬完牙,艱難的把被磨光的耐性撿回來,心里卻把朱灕的祖宗八代都問候過,這才開口,「朱王爺,根據大晁律法民法篇,第七二條,脅迫、強搶民女、不法拘留都是重罪,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你貴為攝政王在律法面前也是一律平等,放我走,不放我走,您要不要稍微再深思一下?」
朱灕笑得像得逞的狐狸,王權大過天,她居然跟他談大晁律法,她一定不知道大晁律法是經過他撰寫、潤飾,才定下的。
「不要。」
「朱灕!」
「你叫我的名字真好听。」他難以自己的低聲悶笑。
她拍了桌子!
「住下來吧,別的我不敢說,王爺的府邸有趣的地方不少,你會喜歡的。」她的直接深得他的心,他越來越喜歡她了怎麼辦……
據說,她住的這個嬛院,原來的主人是朱王爺的寵妾之一,可惜紅顏薄命,年紀輕輕就香消玉殞了。
死人住餅的院落,總是晦氣,兩年以來一直再也沒有其他的妾室住進來過。
雖然沒有人住,倒也收拾得干淨利落,香宓才不管朱灕存的是什麼居心,她也不忌諱這個,只要沒有人來吵她就好了。
「姑娘?小浣、小紗進來了。」細細的嗓子在門外輕喊,接著珠簾玎撞擊的聲音清脆的響起,兩個雙生兒似的小丫鬟各端著沐洗用具走了進來。
香宓睨了一眼,完全沒放在心上。
「東西放下,人出去,不用伺候。」
她說完支著下巴,斜臥在錦繡的臥榻上,看著院落花團錦簇,五彩斑斕的花園。
有錢人家的享受就是這樣,想要四季如春,就能四季如春,想看見花,就有花供他欣賞,想要人,就不擇手段的硬把人強留下來,人權在這里抵不過朱灕的一根手指頭。
她這樣不見了,赫韞一定很擔心。
她不要他擔心,她只希望他一生一世無災無憂。
相思無藥,她想念赫韞,想念他用胸膛容納她,用他最真誠的心疼惜她,在赫府的時候從來不覺得一天很漫長,但在這里也才一日,她終于明白度日如年是什麼意思了。
她魂不守舍的,心里想的、腦子里念的都是赫府的一切,瑣碎的、好笑的、貼心的,也不知道時間過去多久了,眼眶浮現一片淚霧,她手一模,竟然模到一手的淚痕。
用力的擦掉眼淚,哭有什麼用,她告訴自己要熬過去,熬過了,以後過好日子,好好的過,要去更多好地方,看不一樣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