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真像泥鰍,滑溜得要命,你都不知道我追了半個港口才在你這里逮到他的。」
半個港口?她簡直可以參加馬拉松比賽了。
「為什麼放他走?他年紀小,不給個教訓,下次還是會再犯。」他向來覺得當頭棒喝能讓人知道可為跟不可為的區別在哪里,對做錯事的人尤其要這樣。
「你看見了,我不是什麼奉公守法的公務員。」她徇私了,自從當上女警看到太多不平之事後,腦筋就好像沒正常過。「我總覺得法律不外乎人情。」
他不以為然。
「那孩子我不是第一次看到他犯事,有一種人知道偷東西是犯法的,還是會去偷,哪怕今天被抓到了,明天還是會做同樣的事情。生存對有錢人來說是很理所當然的事情,對貧窮的孩子卻是時時刻刻要擔心的。」
「為什麼不通報相關單位安置他?」
「你以為我沒做過?能想的辦法我都做了,送他去安置中心一個晚上就打破窗戶跑了,後來只要看到我,他有多遠就跑多遠,好像我是瘟疫。」
必飛天撿起她掉了的帽子,揮了揮上面的灰塵,就這樣拿著轉身踩上階梯。
那種怕捱餓、有這頓沒下頓,又要顧及自尊的感覺他懂。
當年他也從育幼院逃過,捱了好幾天的餓,去翻垃圾桶找食物吃,卻被同樣去覓食的流浪漢打得頭破血流,他深刻的明白自己年紀太小,什麼能力也沒有,于是他告訴警察他是從育幼院逃出來的院童,又回到了那個冰冷的地方,一直到養父母收養他為止。
「進來,你的傷需要擦藥。」他回頭看她沒動,喊了聲。
白雪白跟了進去。
他示意她坐下,自己從五斗櫃拿出一個西藥房常見的醫藥箱,打開,里面各式各樣的急救藥品一應俱全。
他拿了棉花棒,旋開碘酒蓋子。「會有點刺激,一下就好。」
「我不會叫痛的。」不過就一點擦傷,就算沒擦藥,過兩天自己也會好。
沾了藥水的棉花棒直直往破皮處戳下去……
「嘶……關飛天,你是故意的!」
「偶爾喊痛叫疼不是女人的特權嗎?你是不是女人?」
「你才不是男人!」她又沒得罪他,何必這樣整她。
「那我是誰?」
「我才想問你這個問題。」她坦承道︰「我利用局里的計算機查過你的底。」
「查出什麼來了嗎?」關飛天一愣之後,很快恢復平常的語氣。
「什麼都沒有。」她有些氣餒。
「就這麼不相信我?」不過這也是人之常情,他謎樣的身份,誰要是隨便就信了他,他才覺得奇怪。
「我不是不相信你的人,可你什麼都不說,我不知道你有什麼嗜好,吃什麼,不吃什麼,你的喜好、你討厭什麼,你的家人、你的朋友,我什麼都不了解,你像一團謎,而我對猜謎語還是腦筋急轉彎最不行了。」她很不安,因為對他一無所知。
她的聲音很輕,像一片雲飄進了關飛天的心里。
「那麼我來告訴你,我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
他要說了,可見他還是有點在乎她的想法感受。白雪白心想。
「我喜歡你,搬來跟我住,你就會看到你想知道的全部答案了。」
這簡直是最賴皮又偷懶的說法了。
「你開玩笑?」
他覆上白雪白的手。
「我是認真的。」
會不會太快了?她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欸。
第5章(1)
暮色將天空染成很深的藍,港口附近的燈塔已經亮起來,市區高低錯落的燈光也點起,點點的光倒映在水中,繁華得像一場夢。
她跟關飛天的相遇不也像一場不切實際的夢?
手拎著從小吃店買回來的晚餐,她沒有直接回宿舍,而是信步走到港邊,夜風吹著涼快,步道上已經不見游客的影子,這時候那些觀光客要不是在忙著找飯店,要不就在逛夜市,白雪白索性坐下專心的看起遠處歸航的漁船。
必飛天說他是認真的。
認真的要她搬過去住。
他沒說謊,那雙眼楮真摯得教人挑不出一絲玩笑。
那麼,他有問過她的意見嗎?
沒有,他只問清她哪天是排休日,他會來搬東西。
她怎麼會以為一只野豹身上沒有霸氣?
還有,他說喜歡她……
听到這樣的告白,面對他那樣英俊的男人,只要是女人誰不會心蕩神馳、不能自己,然後一口答應?
理論上應該如此。
可是她沒有。
是因為喜歡他喜歡得不夠多,不夠深刻嗎?或者,她是怪胎?
又或者,是她搞錯了他的感覺?
「我是怪胎、我是怪獸!」白雪白踢了一腳沙子。這下可好了,沒泄到憤,鞋子卻髒了。
她心里的問號比沙灘的沙礫還要多。
其實歸根究底,是因為太在乎了吧。
在乎整件事,在乎關飛天那男人是用什麼眼光看她。
也許,想那麼多都是在鑽牛角尖,她只要問自己一個問題就可以了……
那就是她想不想搬去跟他同居?想不想讓他愛上自己?
OK,真心話是她願意,十二萬分的願意。
她從來不怕冒險,要不然也不會選擇女警這個工作。
其實,她真的不想再過那種好像大家都是朋友,可是一旦落單,沒有親人問你累不累、苦不苦,要不要喝杯茶的那種孤獨寂寞的生活。
也不過就是跟個男人同住,她為什麼躊躇了那麼久?
只要依偎過去,她就有伴,他就會愛她,又或許,她可以奢望一輩子有人可以打打鬧鬧,生兒育女,還有白頭偕老。
她越想越煩,腦袋打了結不說,看著手里的晚餐,竟一點胃口也沒有了。
也許再去看他一眼,會比較能確定自己的心意。
他家距離這里也不遠,沿著海岸走,過個橋,再走上大概十分鐘的路就到了。
版訴自己必須先確定自己的心意,才能決定未來該怎麼走,但是當二十分鐘過去後,她站在關飛天家門口的時候,看著屋里溫暖的燈光,她可怕的發現自己根本就是想他了,想到非要找借口來看他不可。
她渴望那張溫然淡笑的臉。
她的手放在白鐵門上面……
一分鐘、五分鐘過去。
最後她慢慢的回頭,走向來時的那條路。
當她的身影在轉角消失時,只用鐵鉤勾上的鐵門被打開了。
是關飛天。
他一手模著白雪白剛剛踫過的位置,眼神倏地變得難懂。
她方才明明有意要進來的,為什麼改變主意?
餅門不入,女人到底都在想些什麼?胡亂猜想實在不是他的專長。
認真到令人有些害怕的眼闔了起來,再度睜開,他大步的跟了上去。
這里距離市區雖然不遠,但是夜晚有太多潛藏的危險,不能放她一個單身女子回宿舍,他得跟著。
一前一後,追逐的影子,猜測的心思,無眠的夜晚。
那個男人正忙上忙下的搬運紙箱,沉甸甸的紙箱在他肩膀上好像羽毛,經過她時還不忘對她露齒一笑,看起來忙得很開心。
他還是開著那輛藍色小貨車,他出現在宿舍大門時,一同下車的,還有幾天前那個叫阿宇的少年。
他下車後,轉身從打開的車門里抱下一個小男孩。
必飛天說小男孩是阿宇的弟弟。
的確,兩個孩子有著神似的五官輪廓,弟弟穿的雖然是舊衣服,卻一身整齊干淨,阿宇的衣服卻很明顯的太小、太破。
白雪白露出友善的微笑打量少年,想不到他也用那雙警惕又機敏的黑眼敵視著她。
她不以為意。
因為多出個意外小幫手,她這物主只分配到照顧小男孩的任務。
她是獨生女,沒兄弟姐妹,也就沒佷子或外甥女可以當寵物哄,看著小男孩一雙亮得驚人的眼楮,想來想去只好把自己所有的零食貢獻出來當友好的賄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