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想放火燒船?原來是想做這種見不得人的事!」對象是誰?後王孫、王子瑤……還是其他人?
不可以,不論哪一個,一個都不能少!
「四十四,趕快解決這礙手礙腳的東西!」黑暗里傳來聲音。
這邊的打斗還沒休止,一直站在船頭的後王孫卻听見管家慌張地來報說,船夫發現船底不知道什麼時候被鑿了洞,最壞的可能,船底下有水鬼在。
變生肘腋。
他迅速抬頭,就這一眼,便發現蘆花蕩那邊似乎有變,他心中一凜,直視這個從家里派來的年輕管家,「這里交給你可以嗎?」
「包在小的身上。」
「我馬上就回來!」
避家低頭,再抬頭,船上已經失去小主子的蹤影。
第4章(2)
就在後王孫飛身往岸上的時候,因為後王兩府的船並行,王家船上的王子瑤也發現了不對勁,除了明令自家水手過去支援後家船,也領了幾個人回轉蘆花蕩。
他們往回走的路並不順遂,因為埋伏的那些刺客殺手已經把火箭往船上射去,所有的攻擊都對準後家船,木料易燃,片刻船尾已經燒了起來。
穿梭在箭雨里,後王孫無心顧及船上情形,他看見了正在打斗的書輕淺。
她腿下虛弱無力,動作稍慢,手臂便被劃開一道極深的血痕,對方經過幾招後就看出她根本不是練家子,招招都是殺著。
她才自覺糟糕,一支流星趕月飛來的箭就直直穿過她的胸口,大片的血濡了出來,瞬間就染紅了半襟。
她一定跟箭矢之類的東西犯沖,兩次都傷在這玩意上頭,好倒霉。
力竭倒地,映入她眼簾的是滿天星子,還有稀疏的鵝毛雪。
血能不能流慢一點,呼吸能不能不要那麼急促,她好想看後王孫最後一眼……
痛蔓延到全身,眼發紅了,意識模糊了,最後只听見不知道誰的聲音劇烈的咆哮著……
***
怎麼要醒過來這麼難?
平常不是很容易?只要晨光透過窗子照進繡樓的清水磚,她就會自動轉醒。
十一塊磚。
對,當陽光往里走到第十一塊磚的時候,央秀就會來敲門,把洗漱的用具拿進來,好聲催她起床。
可這會兒她疲倦無比的睜開眼皮,只見漏光的薄瓦片,四周積塵,灰塵在微光飛舞著,鼻子里充滿潮濕的霉味。
這地方很寒傖,比他們家的雜物倉庫還不如。
「姐?」
她轉動眼珠,一雙眼正幽幽的看著自己,眼中含淚。
那張臉很小,很瘦,應該說面黃肌瘦,一身薄薄的藍棉袍子穿在他身上還嫌寬大。
「姐,你醒了,真的醒了……」很稚女敕的聲音,說著,眼淚一串就滾了下來,他原來想伸手去踫她的,又怯怯地收了回來,好像她是豆腐渣,一踫就會散。
「……」
「什麼,口渴,要喝水對吧?」他像是想到什麼趕緊起身,匆匆倒了杯水後回來,慢慢的扶起她,喂她喝水。
這個家真的是一貧如洗,就連裝水的碗也缺了口子,還有這是什麼水,聞著就一股味,這可憐的孩子是怎麼過日子的,想起來就替他心酸。
不過她這是怎麼回事,她的身體這麼破爛嗎?為什麼這小孩沖著她姐啊姐的叫?
「你是誰……我是怎麼了?」水潤了喉嚨,令她心驚的是自己這是什麼聲音?破鑼嗎?
「姐姐不記得發生的事了?」捧著破碗,男孩很小心的問著。
「什麼事?」
「姐姐被萬員外杖打後送回來,好好的一個人就剩下一口氣了。」那面目全非的臉和身子,血肉模糊的一團,他簡直不敢相信是自己的姐姐。
「我在那里做什麼?婢女嗎?」居然是這種命。
「嗯,姐姐賺錢為了養活我。」
那種傷心不像是裝出來的,她看著自己身上蓋的藍布薄棉被,見光的胳臂和難看的疤痕,難怪她全身都撕裂般的痛,可是,她明明應該死了,胸口中的那一箭難道是夢?
這個開口閉口叫她姐的弟弟,萬員外家的婢女,貧窮人家的女兒,才是她真實的人生?
那書輕淺呢?
她究竟是人還是鬼?
「都一個冬天快過完了,我以為姐姐會撐不下去……你回家的時候只剩下一口氣,我好怕……好怕你就這樣走了,嗚,那就剩下我一個人,我不知道要怎麼辦?姐……」他眼眶又泛紅,淚珠滾在眼里要掉不掉的,看起來是真情流露。
「所以你連棺材都給我買了?」
那薄皮匣子,廢料做的薄弊材,就怵目驚心的躺在她床邊,可能確定她一斷氣就可以馬上入殮,,看了真不舒服。
「這是黃記棺材鋪的大虎子特地便宜給我的,說是看在鄰居的份上,一百錢一具,我總不能讓姐姐一輩子為了這個家,最後連身後也沒有個棲身之地。」
「你真是有心呢。」沒有的意思是用草席卷一卷就算數嗎?還是隨便往亂葬崗上扔?她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我看我是用不著了,趕明兒個就去把這升官發財的東西拿去退了。」
「真的?」
「我應該是死不了了。」
「太好了!」
「拿棺材去退的時候,要記得把退的錢拿回來。」一百錢就一百錢,想不到她醒過來要煩惱的居然是這個,沒想到自己也會有要斤斤計較的一天。
「哦,我省得。」他覺得這醒過來的姐姐好像有哪里變了,又說不上來。
「對了,你的名字呢?叫什麼?幾歲了?」
他徹底的呆住。
看起來她是嚇到那個叫蕭融的孩子了,他這兩天端粥給她都一副如履薄冰的樣子,可是怕歸怕,他還是按時的熬藥給她吃,每天給她擦洗手腳,這個弟弟真的不賴。
她又躺了兩天,每天只喝一碗稀粥,難怪這副身體過了一個冬天都好不了,命絕了是自然。
「家里除了粥沒有別的了嗎?」她好餓啊,一碗薄粥能頂什麼用?
「對不起……」吶吶不得語,她又問得這個孩子低下頭。
書輕淺看他那慚愧的模樣,真是個老實的孩子,看來沒錢過日子是這個家最嚴重的事吧。
「那你都吃什麼?」她還有稀飯呢,他呢?
「我不餓。」
瞧他那瘦骨嶙峋,大概是餓過頭,只是站著跟她說話,手腳都不自覺的抖動著,她哪還吃得下,擱下碗,試圖要起床。
「姐,你要做什麼?」蕭融大驚。
「再躺下去要發霉了,今兒個天氣看起來不錯,我想去外面曬曬,這稀飯你把它喝了,不喝也浪費了,知道嗎?」她總不能說,都這光景了,她哪還躺得住!她試過,這副新的身子雖然干癟,經過這麼長時間的休養,好像已沒什麼大礙了,約莫是沒問題了。
「姐可以起床了?那我去端盆水進來讓你梳洗。」不敢置信的表情,澄淨的丹鳳眼亮起一簇光芒。
「嗯。」
一盞茶後,她站在這個家門前。
就一間破屋子,沒有前庭後院,一根綠秧子都看不到,這就是這個家的全部了。
身上穿的是蕭融的舊袍子,一把長發隨便用紅繩束了,雙手攏在袖口里還是覺得冷。
這個家顯而易見的一窮二白,就剛剛想找面鏡子看看自己的長相都遍尋不著,只能臨著蕭融端進屋里的那盆水端詳了自己的面目。
她真不會說自己這張新的臉皮,,就平凡,平凡到連清秀都夠不上,小手大腳,連胸部也跟洗衣板一樣平坦,唯一的優點大概就是皮膚還算得上白皙,不論她再怎麼看也就這樣而已。
相較起她「上輩子」的那張臉,她的這輩子普通得要命啊。
「姐……」似乎很怕她消失,這怯生生的小男孩捱到書輕淺身邊,打開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