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年紀不相上下的少年正在飲茶閑聊,一看到後王孫和書輕淺紛紛起身迎了出來。
「你們可來了,小爺以為小不點怕了我的箭術不敢來,賭金都要歸我了呢。」他這一跳跳到書輕淺跟前。半畝會社里年紀最小的慎有張可愛的女圭女圭臉,清雅的眉目,時時刻刻都維持著笑吟吟的笑臉,非常的討喜。
他們幾人熟知彼此的根底,拿慎來說,他拜師習過武藝,子瑤喜琴,黑羽能詩,星好書,至于王孫,公子的名號非他莫屬。
說是比箭,沒有人當真,只當作是賭彩金的一種樂子。
「彩金有什麼特別的,勝敗是兵家常事,不管誰贏都要請吃飯,輸的人也有飯吃,這有什麼好玩的?」不當回事的是黑羽,他渾身上下無一不粗獷,是所有人里最高大的,可說他粗枝大葉嘛,全身上下卻有股從粗獷深處透出的細致,是那種粗中有細,細中見大器的人。
三個人中不吭氣的就只有王子瑤。
一見書輕淺打馬車里出來,他就繞過了眾人來到她跟前,慢慢的俯身,「怎麼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嘟著嘴呢,沒睡飽、沒吃飽?還是誰欺負你了?」
看那眼神委委屈屈的彷佛要說些什麼,畢竟是年紀小,還不懂得掩飾臉上的神情,一眼就教他瞧了出來。
「瑤哥哥。」
真要說,白衣勝雪的王子瑤是他們幾個人中風采最盛的那個,他總是在清淺中綻放著一種古雅的風華,那種清雅除了讓人眼楮為之一亮,還會不由自主的被深深吸引。
「王孫給你臉色看了?」見微知意,書輕淺那細微的反應沒有逃過王子瑤的眼。
看見瑤哥哥就像吃了顆定心丸似的,他那張臉讓人無法不微笑。「是我不好啦,沒事的。」吐了吐丁香小舌,毫無知覺的對著他露出顛倒眾生的笑容來。
即便都看了半個多月,王子瑤還是被那有如春花照水、純潔無瑕的笑給震懾了心神,徹底的忘了呼吸。
他的小臉比他們這些人都要白上幾分,在雪白之外又煥發著一種輕潤柔和的光彩,每見一回都更加生動鮮亮,男孩子擁有這樣的臉蛋,是福還是禍?
「你這小子眼里就只有瑤哥哥,我呢,見了小爺我不用叫喔!」慎擠開身邊的人,一把拎起書輕淺的衣領。那是什麼動作?一個大男人吐舌頭,害他一身的雞皮疙瘩掉滿地,他非得叫這娘娘腔得不像話的書輕淺改了這習慣不可!
「慎……」這粗魯的小子掐得她快沒氣了。
「慎慎慎……沒大沒小,每個都叫哥哥,為什麼獨獨跳過我?」
「你年紀跟我一般小,為什麼要叫你哥哥?」想佔她便宜,門都沒有!
「幸好輕淺年紀還小,要是再長個幾歲,這容貌不改……男子長成這樣,只能叫妖孽了。」離黑羽不帶任何感情的瞧著邊打鬧的兩人說道。
「既然黑羽覺得只有彩金無趣,那麼就換個比法。」不讓話題繼續繞著書輕淺轉,後王孫不著痕跡地岔開了話題。
他果然勾起了眾人的興趣。
「我們不射皮囊,換別的。」他用慢得讓人心驚膽跳的速度說出這些話來,長指一伸。「就她吧。」
「我,我怎麼了?」一頭霧水的書輕淺沒反應過來,歪著頭不太明白地看著後王孫。
「你把果子頂著,去站到木樁前面,當我們的靶。」
往常小山坡處的標靶放的是皮囊,誰射掉的皮囊越多就是勝方,這會兒改用活人,應該刺激多了。
「我?」
「不是你還有誰?」
雖然弄不懂王孫哥哥那令人迷戀的面孔下究竟藏著什麼心思,可是她並沒有移開視線,仍舊不避諱的迎視著他。
不好,王孫哥哥的眼楮好像又變回以前什麼都不看進眼底的樣子了,他的表情很淡,不冷漠也不凌厲,通常他露出這樣的表情就是不讓人拒絕了。
他還在氣她吧。
「我去。」
王子瑤拉住她。「危險,不好,別去。」
「我不想掃大家的興,瑤哥哥要手下留情喔。」她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文不能安邦,武不能定國,對射術她一竅不通,既然大家同樂,她也得出點力不是。
「那站定了之後千萬不要動知道嗎?大家的技術都很好,不會傷到你的。」雖說騎馬比箭,斗酒對弈,對他們來說是常事,但把人當靶子卻是第一次,王子瑤還是不放心。
她用力的點頭,露出若無其事的笑容。「我會站得比木樁還要穩固的。」去涼棚挑了顆碩大的石榴,這才往小山坡走去。
「我先來。」確定她已經站好,慎接過小廝遞來的弓,又從箭囊中取出三箭,弓張成滿月,弦響箭發,連珠射出,三箭都落空。
他一點都不覺得丟臉,笑嘻嘻地問︰「再來換誰?」
黑羽意思意思的射出一箭,連標的都沒對準。
王子瑤放水放得更嚴重,他直接放棄。
後王孫太清楚這幾個死黨的想法,他們一直很團結,不管對錯,一致對外,就連對書輕淺的感覺也是,她那嬌怯溫柔的模樣讓人不由自主的心生憐愛,又有誰舍得把無情的箭簇往她身上射?
他也不會有那種念頭,把她當箭靶純粹是為了嚇唬、嚇唬她而已。
後王孫張弓搭箭,弦上的箭氣勢如虹的穿過草叢後,只听見一聲淒厲的喊叫聲傳了過來。
幾個人相視駭然。
當四人趕到書輕淺身旁,她已經倒臥在地上,右手握著被一箭穿透的左手肘,身上是大汗疊小汗的痛不堪言,眼淚蜿蜒的爬在小臉上。
「哥哥……好痛好痛……」
後王孫面目森冷,腳步好像被釘在泥地上動也不動。
「好痛、好痛……我好痛啊……」那種鑽心蝕骨的痛讓她只能哀哀喊叫,眼見後王孫一點都沒有要過來的意思,她狠狠地咬住嘴唇,把粉女敕的唇咬出血來。
她那口口聲聲叫著哥哥的人冷漠地站在那里,疾步朝她跑過來的是一個臉氣急敗壞的王子瑤。
怎麼可能……瑤哥哥的性子素來沉定自持,少有沉不住氣的時候。
「輕淺——」
眼前的景物越來越模糊,什麼東西順著手肘淌到臉上,她咬破的嘴唇忽然發不出聲音了。
無力再多看那些相繼簇擁過來、影影綽綽的人影,痛得麻木,眼前一黑便暈了過去。
第2章(2)
***
那麼痛,怎麼可能是夢。
每當書輕淺輾轉翻身,不小心牽動傷勢的時候她都會這麼想。
兩個月後,看著玄蒼大哥不知道用了什麼秘方,只留下淡淡紅痕的手肘,心里的感覺逐漸清晰真實了起來。
這六十天她沒有離開過繡樓一步,大哥不允許是一回事,就算箭傷已經好得七七八八,她也沒有想過要出府。
受傷的蝸牛也知道要往殼里躲。
她一定是這種心態。
「小姐,今兒個天氣不錯,我讓人把小榻搬到外面,我們也一起出去曬曬太陽好嗎?」自從她受傷後,繡樓里除了央秀又多了幾個跑腿的小丫鬟,現在專職盯著她,再也沒有別樣事情好做的大丫頭便把一門心思全放在她的身上。
「也好。」
見小姐點頭,央秀馬上去辦事,不消片刻書輕淺已經舒舒服服地躺在大樹蔭下閉目養神。
一旁的小幾,茶點鮮果一樣不少。
丫頭們看她不言不語,靜悄悄地退了下去。
閉著眼,迷糊的曬著日光沒多久,她蒙的听見大哥進了院子的聲音。
「小姐剛睡下。」央秀很盡責地為她說話。
「我沒睡,大哥找我有事?」她抱著毯子慢慢坐起,靠著軟榻和玄蒼對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