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對他來說,通常不出半個月就膩了,最後只能淪為自己花名冊上的一個,他換女人再正常不過了,她,似乎也到頭了。
不能留了。
「明天我帶你去射箭吧。」他說。
回了府,書輕淺躡手躡腳的往自己的院落走,前腳剛跨進門,冷不防一聲喝問飄了過來。
「都這麼晚了,去哪了?」
她抬頭,看見大哥玄蒼就站在她的小樓前,嘿嘿笑了聲,發現不對,結巴了。「我……大哥,你今天回來得好早啊……」
「是啊,大哥每天忙完事總想瞧瞧你,哪知道你換了男裝出門,還把央秀耍得團團轉,欺上瞞下,是嗎?」
央秀是她的貼身侍女,為了能夠順利出門,第一個要瞞的人當然是她。顯然央秀已經被大哥給拷問過了,要不然大哥不會捉緊了時間在這里逮人。
「不關央秀的事,是我自己貪玩。」她睜大黑白分明的眼楮,坦承為了出府而爬了牆。
「你眼楮剛好,雖說出府玩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但是拋頭露面又晚歸,大哥放心不下。」
「對不起,大哥。」她很乖的道歉。
「別讓我太擔心。」
「是,大哥。」
書輕淺對大哥非常尊敬,玄蒼今年也才二十一歲,年紀輕輕卻武藝超群,名動江湖。
他是少年英雄,十七歲便接掌了武林令,雖然曾經引起一陣嘩然,但是他不遺余力的調解紛爭,勸架仲裁,非常得江湖人的敬重,沒幾年就贏得武林魯仲連的稱號,翌年,接下盟主的位置至今。
武林盟下有二十一個分舵,這還不包括十二護法、六使,還有他直隸指揮的影部,這麼龐大的機構,他的忙碌可想而知。
兩人雖是兄妹,容貌上卻沒有半點相似處。
書輕淺是玄蒼父親撿回來的嬰兒。
當時前任武林盟主笑問自己才七歲的獨子要不要一個妹妹作伴,這麼小的嬰兒誰會有興趣,誰知道襁褓里的書輕淺卻一把抓住玄蒼的手指,這一抓,一笑,注定了她被留下來的命運,即便玄蒼的父親多年後意外猝死,這個被冠上哥哥稱號的青年還是非常盡心的照顧沒有血緣的妹子。
他是一家之主,書輕淺從小就在他的羽翼下長大,她誰都可以不買帳,唯獨大哥不行。
「過來!」玄蒼對她招手。
她很乖的走了過去。
玄蒼牽了她的手往外走。「一起去用膳吧,飯菜都冷了。」
他何嘗不知道年紀小的孩子哪個不貪玩,何況妹妹眼楮大好了,這個家哪關得住她一心往外走的心情。
也怪他從小就寵著她,不曾灌輸過她任何女子該有的觀念,總覺得看不見東西的妹子已經夠教人憐惜的了,若是這會兒才想把人綁在家里學女紅、背女誡,大概也緩不濟急了。
玄蒼模模她的頭。得了!江湖兒女本來就不拘小節,那些她該懂的事情以後有機會再慢慢說給她听吧。
「好好喔,輕淺終于盼到大哥回來一起用飯了。」她心里大大的歉疚起來,大哥的工作多又忙,而她只是個在家等飯吃的閑人,卻還讓大哥等她吃飯,她真的該打。
「你這丫頭,說得好像一直在家等我回來似的……說到這,你可知道與你往來的那些五陵少年風評都不佳,雖然是世族子弟,交友也要慎選,以後離那些人遠一點吧。」
所謂的五陵指的是長陵、安陵、茂陵、平陵、陽陵等幾個帝王的陵寢,自古以來,皇帝立陵,便將四方豪族和皇家外戚遷居于此,形成豪門王族聚居地方的五陵城。
「是,大哥。」听到這些話讓她的心有些沉重。大哥對她的交友情況很了解啊。
「還好你還知道要換上男裝……那些人不知道你是姑娘家吧?」
其實,知曉她是女兒身的也只有後王孫一個,她本來想點頭,馬上又想到要是讓大哥知道這事還得了。
「大哥不必擔心我,輕淺一個人在外面會很小心的。」
這樣不算隱瞞吧?總之,先混過大哥這關再說吧……
第2章(1)
心里惦記著後王孫要帶她去射箭,清晨起了個早,吃過早飯後把央秀支開,書輕淺又熟門熟路的從小院的牆爬了出去。
這繡樓她從小住到大,以前眼楮看不見,義父又好客,家中江湖人物只多不少,為了家眷安全,玄蒼大哥也怕她認生,就讓一群僕役、丫頭媳婦婆子陪著她住到這單獨的院落來,這些年武林盟越發壯大,房子一直往外擴建出去,她這繡樓反而變成了後花園,出入自由得很。
太平盛世,政治清明,也反映在民生上面。
天子腳下的天都市容整齊,商業蓬勃,車轎騾馬絡繹不絕,商家店面各出巧思吸引客人,錢號、肉鋪、海味店、藥鋪、布店、醬園、煙樓、飯館、客棧,只要身上帶足銀子,想要什麼都有。
她一心放在和後王孫的約會上,很難得沒有左顧右盼,到處逗留,準時來到見面的地點。
說也奇怪,不論後王孫身在何處,他的身邊有多少人,她一眼看過去,往往看見的總是他。
一次又一次,皆是如此。
後王孫穿著醬紫衫子,外罩透明紗衣,腳著烏皮六和靴,頭戴涼帽,余發垂在後肩,俊美中透著淡淡冰寒。
他不是那種帶書卷氣的男人,眉目甚至還有幾分桀驁,但是,此刻低斂墨黑眉目的他舉止從容,神姿清秀,教人心折。
他目光漆黑幽深,平靜無波的看著遠方,雖然身在熱鬧的人群中,卻疏離得好像只有獨自一人,遙不可及。
「王孫哥哥,我來了!」她撲上去,從後面抱住他的腰。
「書輕淺,你這是做什麼,別一來就動手動腳的。」後王孫悚然一驚,繃著的臉垮了一角。
她總是那麼露骨的展現感情,毫不掩飾的傾慕都寫在那雙水靈靈的美眸里,直撞人的心尖。
書輕淺訕訕的松了手,把十指放在嘴邊咬。王孫哥哥只要發脾氣就會連名帶姓的喊她,疏遠又冷漠。
她又不是故意的,發現的時候手就已經抱上去……
「道歉。」
「我不要,我又沒做錯什麼。」她覺得委屈,要是別人她才不抱。
「我再問一次,要不要道歉?」
不是要找碴,也不是借題發揮,她不注意男女之防,心里頭也沒這回事,她哪里知道自己那全無邪念的模樣有多招人垂涎,現在不趁機教訓她,往後要是吃了虧,看她找誰哭去。
一想到這,心里又添堵了。
他討厭這種沒道理的感覺。
「好,那你以後就別在我眼前晃來晃去,晃得教人心煩了。」和平常吊兒郎當的語氣不同,這聲音帶了怒。
「對不起,王孫哥哥,我道歉,對不住,對不住,你不要生我的氣,輕淺道歉就是了……」她鼻子都紅了,忍不住想掉淚。
書輕淺不是只會傻傻地跟在後王孫後面什麼都不知道,她明白她的王孫哥哥沒什麼喜歡的人事物,不管對誰都非常無情。
拿女人來說,他拋棄身邊的鶯鶯燕燕就像扔掉無用的東西那麼隨意,他們在一起的時候經常一會兒沖出個怨婦,一下再來個怨女指摘他對女人花心外加沒良心,見次數多了,對他的花心也嘆為觀止,但那又如何,那些女子罵完他,最後還是只能黯然的回家對花悲泣。
現在,要輪到她了嗎?
「算了,快要趕不上和子瑤他們約的時間了,趕緊上車吧。」對上書輕淺驚詫不信的眼光,那黑烏烏的大眼中水霧盈盈欲滴,他挫敗的說道。
書輕淺垂頭喪氣的上了車,兩人一路默默無語地出了城門,最後來到郊外的一座涼棚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