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撐死他。」
「不管怎樣都是客人。」
「是,我知道,該有的禮貌跟敬業精神我一點都沒少,誰知道那個家伙是不是來亂的?」
做小生意最怕踫到來搗亂的客人,一個月要是踫上一兩次,生意就不用怎麼做了。
路猷雅很有默契的端起女乃精壺沿著杯緣倒融入旋轉的咖啡中,立刻出現了漩渦狀的白色花紋。
「我就說你是天才,待在這里實在大材小用了。」恬女圭女圭贊嘆。雖然不是什麼困難的技藝,但是要像小雅這樣一學就上手的,真是不多見。
「是啊,天才要應付機車客人去了。」
「不然換我去好了。」
「一點小事就要你出馬,那我混什麼?」
「你確定?」
「他最好把點的餐都吃下肚子,不然就難看了!」
「小雅,咖啡癮沒那樣規定。」恬女圭女圭潑她一桶冷水。
不管客人的要求有多離譜,只要有付帳,銀貨兩訖,沒道理找人家麻煩的。
路猷雅聳肩,門鈴叮咚,送餐去了。
「這是本店的特調藍山,還有您的點餐,請慢用。」
瞥了眼這個露天座上的男人,他閉緊雙眼,好像很久沒睡覺的樣子,微抿的唇適中性感,雖然有那麼點不修邊幅的調調,卻有股令人神魂顛倒的魅力。
他眼睫顫動,接著比女人還漂亮的眼睜了開來,香味浮動,他聞到了咖啡獨特的香氣。
沒等路猷雅把東西放好,申衛然端起咖啡淺淺喝了一口放下,那份泰式檸檬雞特餐隨便吃了兩口,表情看不出來好不好吃。
接著流水似的飯、面、火鍋……一樣樣送上桌,整整排滿兩張桌子。
路猷雅數了數,東西已經送齊,她打算退開。
「我要的珍珠女乃茶呢?」
他執著得令人驚訝。
「替你跑腿也不是不可以……」
「還不快去!」他偏食又難養,對于還算對味的食物可以餐餐吃不會厭煩,但是一旦不喜歡,多看一眼都嫌麻煩。
「跑腿要有走路工錢。」
他噎了下,撩起眼皮,比平常人還要淡一點的眼色對準了她。
「你們這家店的服務態度還真是好……算了,多少錢?」他掏出三張千元大鈔往桌上拋丟。
這男人,不只是澳客,連最基本的風度也被狗咬了。
「我是不是要謝謝你沒有把錢往我臉上丟?」路猷雅也沒了好臉色。
申衛然抬頭,第一次鄭重的端詳這個服務生。
白襯衫,黑圍裙,黑長褲,一頭齊耳的短發微卷,熨貼在潔白的頸子後面,幾綹不是很听話的劉海被她用很普通的那種黑色夾子夾在鬢邊,粉女敕的小臉,還有雙清澈如水的黑眸,不俗不艷,是一張讓人舒服、秀麗的五官,可是瞧瞧她講話的態度,一點服務業該有的低姿態都沒有。
「你的態度很不好,如果被投訴,你會被炒魷魚吧。」他的胃得不到滿足,他的精神都在極度的叫囂,要他和顏悅色,下輩子吧!
這是威脅嗎?路猷雅眯起了水眸。
迎視她打量的目光,申衛然認為自己一點錯也沒有。
「我要的不是錢。」她退讓,是不想增加恬女圭女圭的困擾。「服務客人本來就是應該的,我只是覺得你這模型很特別,借我看一下。」
「就這樣?這就是你所謂的走路工錢?」他聞言不禁蹙眉。
「就這意思。」
他沒考慮太久,「不許動手動腳。」
「請稍待,飲料立刻就來。」這人的口氣……算了。
幾分鐘後,一杯冰涼咬勁十足的珍珠女乃茶送到申衛然面前。
他舒舒服服的咬著香Q的珍珠,一面看似不經意的斜睨著很慎重擦過手後坐下來端詳他作品的路猷雅。
這女人還算有分寸,知道要保持雙手干淨清潔,以防弄髒了他的作品。
陽光暖了,許願池的流水淙淙有聲,難得的悠閑時光,讓他緊繃的心情奇異的放松了。
他徜徉在自己的心情里,瞌睡蟲爬上他的眼皮。
蒙之際耳朵鑽進了一股細碎的聲音,他很自然的捕捉路猷雅的音浪——
「……色彩豐富的窗欞、頂樓橫生的樹木、貼不規則圖案的馬賽克牆面、富有創意的洗手間造型,這根本打破傳統對美的定律……就跟兒童的畫畫沒兩樣……怎麼會有人想得出把房子蓋成這樣∼」
申衛然恍惚的想著,算她識貨,沒把他的心血當做積木拼圖。
「不過……」
不過什麼?他一顆心突然吊了起來。
像是回應他心中的問話,面帶困擾的路猷雅有點發愁了。「這些拆開的部份要怎麼拼回去?」
瞬間從瞌睡蟲的猛烈攻擊里醒來的申衛然,睜開帶著紅絲的眼,在看清眼前發生的事之後,整顆心都冷了。
「你該死的做了什麼好事?」
一听見他煙硝味濃重的聲音,正努力把模型恢復原狀的路猷雅手一抖,一片看似鐵門的瓦愣紙片滑落。
但是隨著她忙不迭縮回去的動作,本來完整的模型失去了倚靠居然歪了兩歪,驚險萬狀的斜斜地往一旁塌去。
路猷雅飛快的站起來,一百八十度大鞠躬。
「謝謝你讓我一飽眼福,這模型是我看過最有特色的飯店設計,先生,你……會飛黃騰達的。」接著,她用修長的兩根手指把掉落的紙片撿回來推到他的雙手旁邊。「我玩得非常盡興,謝謝……呃,再見,對不起!」
「玩」得非常盡興的路猷雅又一個鞠躬,然後以非常卒仔的姿勢閃人了。
她不是故意的,真的,哪有人把建築物的每個零件都做到跟真品一模一樣,卻一踫就掉。
馬有失蹄,人也會有失手的時候嘛,對不起、對不起,千萬別生氣發火啊,大人不計小人過,就醬子。
第二章
因為太過震撼,申衛然有那麼一下無法反應。
他重要的飯店模型——竟然、竟然這樣毀了。
泵且不論這模型花了他多少心血去取景、設計,然後費盡心思做出來,那個臭女人居然把它玩到壞掉,而且一句道歉也沒有,社會風氣會敗壞,就是因為這種人太多了。
「女人……」他青筋在太陽穴狂跳,難以置信的目光才從桌上揚起,卻悲涼的發現露天座位區這里就剩下他一個人。
他怒不可遏,狂跳起來,以旋風般的速度席卷進咖啡癮的玻璃門內。
申衛然制造出來的氣勢太驚人,里頭安靜看雜志、用電腦的客人們,當然也包括在櫃台上忙個不停的恬女圭女圭,全都把目光聚焦在他身上。
他陽剛不失斯文的五官扭曲著,撒開喉嚨大吼,「臭女人,你給我滾出來!」
恬女圭女圭皺著眉心,繞出了櫃台來到他面前。
「先生,請問你有什麼事?」雖然心生畏懼,但身為老板的人在悲歌四起的時候,還是得跳上火線。
「你是老板娘?」他逼進一步,心里有一把火,不開口罵人,心情爽不起來。
「對不起,我是。」
「你干麼跟我道歉去把你們店里面年紀最老的那個服務生給我叫出來!」他的大嗓門配合動力全開,所有客人一字一句听得清清楚楚,眼光改集中到恬女圭女圭身上。
她很不喜歡被那麼多目光包圍,小不丁點的身子抖了抖。
「我們這邊的服務生平均年齡在十九歲上下,先生,你會不會找錯地方了?」
「十九歲騙肖欸,我看她起碼超過二十四歲了,你不叫她出來認罪道歉,可以,我自己去搜!」他把雙臂交叉在胸口,凶神惡煞一尊。
「你找我?」
布簾子一掀,躲進廚房卻不代表什麼都沒听到的路猷雅出來了。
不就要一個道歉,有必要這樣追殺她嗎?
年齡是女人的大忌,他還惡毒的當著這麼多人面前挖苦她,這男人不只沒風度又機車,還惡劣透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