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
也不知道源自哪份自覺,百里雪朔原來大剌刺的腳步很自然的收了起來,輕手輕腳的落到小春跟前。
他像片落葉飄下,絲毫沒有驚動因為等人等到打瞌睡的大姑娘。
百里雪朔還來不及端詳她的容顏,本來就睡得歪歪斜斜的身子竟往前栽,這一栽,教他抱個正著。
美人滿懷抱……好啦,這張臉跟美人有那麼點……很多點的距離好了,可是,她的身子輕如羽蝶,雖然渾身冰涼,摟人懷中卻感覺軟馥溫香,她那麼小,恰恰好嵌入他的胸膛。
「在這睡,會著涼,都不知道嗎?」他低嘆。
「唔∼∼」不同于方才涼冷僵硬的柱子,她迷迷糊糊的感覺自己被什麼溫暖給環抱,本來也想就此貪暖的睡去,不過,下個瞬間卻整個醒了過來?
刺進眼瞳的是一雙男人的眼,這眼,她記得。
她吞咽再吞咽,心里一片慌。
「請放我下來。」
「這里風大,怎不進屋里睡?」慢慢將她放下到確定她站穩才松開手。
她揉了下眼。
「我在等你。」
人是醒了,卻不解剛剛怎麼會睡到他的懷里去。
百里雪朔解下了身上的軟緞袍子披到她肩上,又隨手將她一頭如雲秀發理了出來,他的動作就好像在照顧自己的小妻子那樣細心。
小春越來越僵,因為兩人站得那麼近,她幾乎可以聞到他上淡淡的酒意,還有他那暖得不像話的手在她身上來來去去。
明明只是幾個簡單的動作,在沉沉的夜里卻如此昏昧。
「等我有事嗎?下次別等了,有事派人去全聚德酒樓喊我就是了。」
「我的事情不重要……不,很重要……」她結巴又臉紅,本來就只是還東西這麼簡單的事情,為什麼會變得這麼復雜?
還有,公子對她的態度……
「慢慢說。」百里雪朔拉著她的手,兩人坐上回廊的長倚上。
「我不坐了,我只是來還這個!」她跳起來,盡住腰帶處掏,把這事辦妥,他們再無糾葛。
看她神情,瞧她動作,聰明如百里雪朔怎會看不出來小春到底想還什麼。
她是真心要切斷關系的?
「你就這麼討厭我?」
掏東西的動作停頓了,手停在腰帶上。「——怎麼可能。」
「你討厭我,所以連我給的東西你都不想要。」他還在陳述。
「我……沒有。」
「要不然你現在在做什麼?」
小春進退兩難,模在指間的玉溫潤細致,可拿不出來。
「是公子討厭小春,我記得你說過的話,」
長長的嘆息滅在風中。「是討厭啊,討厭你到用盡心機……」
小春更僵了,恨不得轉身就跑。
然而,她的手落在他掌心里。
「我討厭被一個突然出現的女孩牽動一顆心,我討厭被那個女孩左右不由自主,我其實討厭的是我自己∼∼」
誰能理解年少的心情?喜愛跟討厭如薄紙。
「不可能。」她低喃,不知道在說服誰。
「我以為把你送走,落得眼不見為淨便好,哪知道……全然不是這麼回事。」每見她一回便斷一次呼吸,確定他愛上的不是那張帶著妖魔氣息的臉。
「你……酒喝多了,不知道自己說什麼。」
百里雪朔把她拉進懷里,手抄到她後腦勺,吻了她。
他終于知道這些年為什麼他的心里老有個破洞。
多年前的那日大雪,他一眼就把心給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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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起也就算了,還把東西亂亂賣。
這……是怎麼回事?
別說木蘭一肚子疑問,就連上門的客人也被搞糊涂了。
「小春姑娘,你確定這塊瑪瑙只值五文錢?」這是天上掉下來的好運道,到還是他耳朵壞了?
「就值這個數。」
玉劍首還在她這里,還帶回來一件披風,技風不打緊,她的吻被偷走了。
不是被偷,是……她心甘情願給的。
不料,繞了一大圈後自己的心意竟然是這般。
「這位爺,真是對不住,這塊上等瑪瑙不二價是五十兩銀子。」木蘭趕緊出面力挽狂瀾。「我這夥計今天人不大舒服,剛剛說錯了價錢,要不小店就給您打個折數,就當回饋老顧客。」
「是這樣啊,我還以為你們八寶齋也賣仿貨。」得了便宜又賣乖的人比比皆是。
「我給您用最上等的紅木盒裝起來,自用送禮兩相宜。」在商言商,木蘭笑嘻嘻的打發了人。
「我說……小春,你很心不在焉,我剛剛說了什麼你有沒有在听?」一掌在她眼前晃了晃,意圖叫魂。
「有……你說……說什麼了?」趕緊擺出全神貫注的模樣,咦,可人怎麼走了?
「你還好吧,哪里不舒服?」沒看過這麼心魂不屬的小春,木蘭不得不擔心。
「我很好……咦,是霞光,你來了?」
木蘭沒能問出所以然來,素來跟小春交好的姊妹淘帶著大包小包進來討茶水喝。
他點頭致意,回到櫃上滴滴答答繼續他的算盤。
「好多東西,霞光,你要把整條街的百貨都買下來啊,帶到夫家要這麼多東西嗎?」趕緊端上茶,遞上扇子。
霞光毫不客氣牛飲而盡。「這還是一小部份,那些箱籠妝台我爹還在叫人趕工,到時候要風風光光讓我出閣。」
是炫耀也好,小春向來很習慣霞光虛張聲勢的調調。
霞光未來的夫家家境富裕,兩造雖然談不上門當戶對,男方卻執意要納霞光為妻。
「對了,我說要給你陪嫁的玉石……」
都怪百里雪朔,害她現在要對朋友失信。
「免了免了,我瞧你也拿不出什麼好東西來,再說我婆家可是地方上有頭有臉的人物,東西上不了面是很丟臉的。」這會兒她可是要飛上枝頭做鳳凰了,這些窮朋友能疏遠就疏遠吧。
「既然霞光姑娘這般客氣,那麼這柄玉如意也不好意思充當姑娘的陪嫁,我就收回來了。」不知道幾時出現的百里雪朔手掄一柄晶瑩潔白的龍首玉如意,面帶可惜的放回木盒中。
即便就那麼一晃眼,霞光也看得出來那玉如意價值不斐,起碼……起碼要上千兩起跳。
「你是誰……那玉如意是要送給我的?」
「敝人不才恰好是這家八寶齋的店主。」百里雪朔欠身。
霞光向小春求證。
她點頭。
「不能再商量嗎……」低聲下氣會不會太晚?
有了這柄玉如意,她在未來的夫家至少可以抬頭挺胸的走路。
「玉如意是小春為姑娘添妝的心意,全權由她作主。」百里雪朔把決定權給了她。
他到底是狡滑多工心計,或者純粹一片好心?
好人壞人都讓她做。
「明明有這麼好的玉如意,你何必裝窮?」拿到玉如意的霞光貪婪的看著鋪子滿滿的玉器。
「我真的只是個夥計,木蘭也是。你又不是不知道。」再多的解釋大概都沒辦法讓善妒的霞光不去記恨吧。
慷他人之慨,等于她欠下百里雪朔還不完的人情。
她們的友情是吹了。
第五章
雖然是官道,黃土路還是顛簸得叫人跌股,塵煙漫漫,就算躲在半座寬的馬車里,還是覺得氣悶。
她一人佔了半個馬車,其他一半載的是貨物。
「七分珠,八分寶」,七分重的珍珠稱為珠,八分重滾圓的珍珠則是寶,北方官員最近流行配戴玉飾珍珠、雙桃紅等名貴的碧璽事物表現身份,因此市場上的喊價一日千里,將南方玉器北送,是穩賺不賠的生意。
本來像這樣的載貨生意是不需要百里雪朔親自押送,而是交給有固定往來的貨運商行,但是百里雪朔是商人,基于往來無空車的生意經,這一車,等于是多出來的一趟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