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頭搔更短陳毓華
序是這麼難的東西,如果能像聲控燈,拍拍拍,三下,靈感源源不絕,那有多好。
寫完稿子,回到爬蟲類生活,都忘記今天是三八婦女節了。
不過這節日對我來說很多年都沒啥用處。
既不像情人節有巧克力可拗,不像清明節有假一天,不像母親節有優越感,不像端午有粽子吃,中秋有月餅,只是一個空殼在那里,又不是三八的個性……一點都三八不起來捏,真是哀怨。
其實哀怨的不是上面那些,是在腦袋空空的時候還要寫序,完全沒有人道可言啊!
真的不知道會把神氣寫成這樣(不負責任的說法),搔搔頭,真的拿這群惡魔黨沒法度了,剩下最後一只飯桶惡魔,還很有得腦筋傷呢。
一年又始。
本來以為這是今年第二本書了,結果,算法錯誤,這是第一本,所以捏……未來,還有五本書要打拚,(亂沒志氣的小螞蟻目標與去年一樣)絲毫沒有進步,永遠追著錢伯跑的人……
好啦,我努力就是了∼∼自言自語去遠的大頭華。
第一章
朝代換來換去,坐在皇位上的人上上下下,龍椅不知道坐壞了幾把。
小百姓不管天子誰換了誰,要的是幾年安穩的大米飯吃,不過這麼簡單的願望通常滿難達成的。
太平盛世也就那麼一眨眼,皇帝老兒已經把心思放到傾國傾城的美女身上,一心想著要長生不老,和美人兒共效于飛,至于枯燥乏味的朝政隨手丟給了小人。
這還不算什麼,哪個朝代沒有昏君?沒有奸臣?了不起那個誰誰誰揭竿起義,熱血沸騰一番再換個皇帝上去,幾千萬年來,都這麼過去的……
不過,世道這麼壞的,也是少見。
先是蝗蟲來,啃光了大部分的農作物。
這不打緊,接著,瘟疫也來了,到處是死人,活著的人哭到沒了眼淚,因為死人太多,眼淚還沒擦干,身邊的人又一個個倒下了。
土地埋不下了人,還有力氣的人把尸體聚在一起放火燒了,沖天的臭氣,直沖雲斗。
不過那又怎樣,雲依舊是雲,並不會因為小百姓的怨氣變成面包。
黃河也在這節骨眼來湊熱鬧,濁黃的水沖潰破破爛爛的堤防,席卷肥沃的田地,人民遮風避雨的屋宅也跟著去了,管他牛羊豬狗……都帶走了。
天高皇帝遠,黃河怎麼淹也不可能淹到大官們的跟前去,官官依舊睜眼閉眼,依舊華服美食婢女成群。
自古以來上梁不正下梁歪,皇帝都不管他多嬌江山了,他們只是拿人俸祿的更沒道理辛苦。
你家死人誰叫你只是個無權無勢混飯吃的小百姓?!
死了活該!
絕望的小百姓剝樹皮、挖泥屑、啃草根,賣兒賣女也沒人要,因為大家都一樣淒慘。
還有剩余力氣的攜家帶眷的跑了,良民變成了竊盜搶匪,跑不動的,捱一天算一天。
這是個上不著天,下不著地的年代。
老天不睜眼。
對這一切,他都沒感覺。
生下來就是魔。
沒有人告訴他什麼是對錯,什麼叫是非,活了多久?不記得了。
一有了知覺,就是這副樣子。
中間,或者懵懵懂懂的睡上一覺,千百年彈指過去,或者到處游蕩,管他人間又換了誰當家?!
柄將亡,妖孽出。
其實,不管太平盛世,還是兵燹戰亂,妖魔鬼怪都在的。
妖魔精怪都住在人類黑暗的心中。
盛夏。
魃旱嫌人過的還不夠慘,也來湊一腳。
炎溽的暑氣把本來就張揚疫病散布的更快又遠,大地干渴的裂開了嘴。
無計可施的小百姓把原來留著隔年播種的種子放進了絕望的肚皮,未來是一片絕望。
他討厭天上那顆火焰焰的大球。
他不喜歡流汗。
也許該來場清涼的雪,滅一滅火。
想歸想,討厭日頭的他一腳踩在橫枝上,長腿一腳垂放的放蕩著,潔白的腿跟趾頭妖魅的像一點白雪。
很老的樹了,不知道有幾百年的樹齡,巨大的樹蔭替他遮蔽炙陽,偶爾還能拂來一點涼意。
他有雙美麗得不象話的雙眸,眼中沒有一點悲憐;對天地萬物,對淒苦吶喊的眾生。
有只螞蟻迷路了,轉啊轉的爬近,觸須嗅了嗅他的指頭,竟然想攀著他的指往上走。
他想也不想的按下,螞蟻瞬間變成微弱的黑點,黏在粗糙的樹縫中,再也不會動了。
在他眼中,人類跟螞蟻沒有什麼差別,就算怎麼改朝換代,也不過是權力斗爭的輪流,對一個不知道活了多久的魔而言,那簡直是無聊透頂的游戲。
長長的打了個哈欠。
「一去二三里,煙村四五家,亭台六七座,八九十枝花。」空氣中清楚的傳來小兒的朗讀聲,幼稚的聲音軟甜細膩,像好吃的甜柿子。
他掏掏耳,並不想理會。
不過,幼綿綿的讀書聲很有毅力的從老樹下的小茅屋窗口繼續傳誦出來,一而再,再而三,怎麼反復背誦都不厭煩。
吵。
跳下樹干,他輕飄飄的動作沒有絲毫改變,直抵茅屋窗口處光潔的腳才頓了下,停止去勢,落地無聲。
小屋里什麼都沒有,只有一個綁著小辮的小女童吃力的彎著腰,聲音就是從她看不見的臉發出來的。
「……煙村四五家,亭台六七座……哎呀,糟糕,水沒了啊!」
听她喊了聲糟,彎得像蝦米的身子蹦地彈跳起來,一張被墨汁抹的到處都是的大花臉,小手拎著一根比她五指還要粗大的毛筆。
筆端已禿,她小心翼翼的捧著硯台,走了兩步,這才想到要把毛筆先放下,手忙腳亂一陣,才雙手捧著寶貝似的硯台往外走。
簡陋的小桌根本稱不上桌子,只是一塊大木頭,不平整的上頭有張描紅的宣紙。
那張描紅紙意外的干淨,除了先生寫的紅字,用墨筆描出來的字體一筆一劃竟出奇的端正。
他不識字,卻也看得出來那不知道才幾歲的女圭女圭,居然能描出這麼工整的字來。
「咦,大叔,你在我家門前做什麼啊?」重新在硯台上注了水的小女孩捧著用了很久快見底的硯台,還要分神注意陌生人。
難得一見的外人。
她看得到他?
他撇嘴。大叔?也罷,叫他祖爺爺也成。
「大叔,你沒地方去嗎?」她有雙叫人憐惜的大眼,只可惜,注定了是早夭的命!
听爹娘說了,世道不好,到處是苦命人。
他們家命不苦,因為一家人還能守在一塊。
「外面好熱,你不要一直曬,娘說這樣容易頭暈。」
可是,大叔好可憐,長長的腿沒有一塊布可以遮,身上的布料也少得可憐,雖然她身上的衣服都是娘的補丁,該遮的地方卻都遮得好好的,比他好多了。
將心比心,她舉動瘦瘦的短腿把硯台捧進去放好又跑出來,這次主動去牽他的指頭。
沒錯,她的小手整個打開也只能容納他兩根指頭。
他只要隨便一個動作就能把螞蟻似的小女圭女圭甩到天邊去,不過,看在她不畏不懼,還能看見他的份上就瞧瞧她想做什麼。
即使她的小手都是墨汁。
通常,只有他選擇要不要被看見,這回,倒是挺希奇的。
進了茅屋,一大一小互相對看。
「妳爹娘呢?」冷淡的抽出手指。一路行來,十室九空,把孩子丟棄自己跑掉的父母更是司空見慣。
「娘到隔壁村借糧,爹吩咐我要好好看家默字,也出門去了。」看見大叔肯開口,她樂的回答。
借糧?
灶頭是冷的,連灰也不見多少,可見很久沒開伙了,餓得瘦骨如柴的灶神一見他進門,馬上逃了,哼,沒用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