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頭又埋回書里頭去。
穿著白袍的醫師有股冷調氣質,不輸電視上任何一個男模,缺點除了不愛搭理人、搞自閉之外就是那條有點瘸的腿了,要不然真是她心目中百分百的Mr.Perfect呢。
好可惜喔∼∼
小護士模著鼻子回到櫃台後面,收拾好東西把包包帶上,確定機車鑰匙也帶上了這才離開。
玻璃門來回晃動還沒止住,又被人從外面推開。
小護士去而復返,手中抱著紙箱,朗聲叫--
「醫師,又來了……」
幾乎要入定的凌悍墨閃電抬頭,然後以小護士從來沒見過的驚人速度穿過她,推門出去。
老狗也因為主人的不尋常反應猛晃尾巴,可惜因為年歲太高,動作又慢,等牠撐著四條腿站起來牠的主人早沒了蹤影。
如同以往的每一次,外面空空如也,
凌悍墨電眼如炬。
黃昏的路燈一盞盞亮起來,馬路上都是匆匆要趕回家或是邊走邊吃,趕著要到補習班的學生,怎麼過濾都不像可疑的嫌犯。
小護士跟出來。「人早走掉了啦,你抓不到的。」
「這次,是什麼?」
「貓,一窩,總共有……二三一四五。」五只嗷嗷待哺,還沒睜開眼楮的小花貓。
「丟出去!」他的醫院不是流浪貓狗收容所。
一而再,再而三,到底是誰吃定他,已經接連兩個星期把在路邊撿來的貓狗往他的醫院門口擺。
就算醫院不以營利為目標,也不想被當成凱子。
送來的貓狗要吃要喝,這是其次,問題是,剛開始,他當偶發事件,開獸醫院這種事情很難免,太多飼主沒有責任心,養貓狗的心情一旦過去,以為把寵物放在醫院門口就能讓他的貓狗免去流浪饑餓的風險,也天真的以為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
最過分的是這個,他開業不久,醫院里有三分之二的動物都是那個縮頭藏尾的人送來的!
「醫師,你太沒有愛心了!」小護士義憤填膺。
「不然,妳帶回去養,」他毫不動容。
「啊……就跟你說過,我家住的是公寓沒辦法養狗養貓啦。」她才不要,要是帶回家不被老媽念到臭頭才怪!
「那就不要講不負責任的話!」
小護士如同之前的每一回把紙箱往凌悍墨一塞,拍走人。
這個頑固的醫師反正怎麼說都沒用,她投降啦。
小貓咪在紙箱中盲目的爬動,幾只擠成一團取暖,他不禁頭皮發麻,這些小家伙又要害他整夜沒得睡覺了。
「汪!」老狗終于拖著蹣跚的步伐跟著出來了。
「怎麼,你也覺得應該把這窩小貓丟掉才是正確的?」
「汪汪!」
「要養的話,得從你的養老金里面扣錢喔。」
「汪汪汪!嗚∼∼」
「我開獸醫院是要給你養老的,不想自找麻煩,」尾巴,一條胡須都斑白了的土狗,也是凌悍墨唯一願意說話的對象。
狽是人類最忠心的寵物,人會互相背叛,狗卻不會。
他寧可跟狗對話,也不屑對人表示一丁點的同情或友善。
「來吧,我們進去瞧瞧這幾只小東西有沒有毛病。」像是對著多年的老友,他輕撫了尾巴多毛的頭,那是只有老狗才懂的溫柔。
蹣跚的跟著主子的腳步走進醫院,尾巴溫柔的搖尾。
第二章
一輛老舊卻保養得當的派克汽車停在馬路旁,不等司機下車服務開門,從里面就徑自鑽出一抹輕快窈窕的身影。
中年的司機被她鬧得有點手忙腳亂。「小姐,這地方看起來不安寧,讓老海送妳要去的地方不好嗎?」
「海叔,謝謝你載我來,我辦完事會自己叫車回去的。」被稱作小姐的女孩穿著上班的香檳色套裝,同色瑪莉珍鞋,一頭黑得發亮的發分成兩股在後腦勺挽成髻,但因為她剛剛在車上打了個小瞌睡,本來好好的發型有些走樣,幾綹發絲散了開來,這微亂,為她增添了幾分稚氣。
「又沒有跑多少路,小姐跟我客氣了。」
「你快回去吧,要是大伯要用車找不到你又要發脾氣了,雖然我知道海叔聰明睿智,這點小事難不倒你,不過,老被獅子吼來吼去的耳朵也很辛苦。」
「小姐自己要小心。」老海露出笑容,這沒心眼的佷小姐就是這麼討人喜歡,比起本家那些大小姐們……怎麼會差這麼多呢。
「謝謝海叔,我知道了。」
「小姐,妳的公事包。」
「哈哈,我差點忘了。」接過公事包,抱住,她拍了下頭,忘性真大。
老海這才把車開走。
這麼多年來穿著套裝在路上走已經難不倒游蘊青了,她能腰桿挺直的走得又好又快。
沿著大馬路往前走了十幾公尺,向左轉拐了彎,轉進了巷弄,可是不到五分鐘時間她又從巷子的另一邊鑽了出來,走向靠近大馬路旁的建築物。
這麼大費周章的走冤枉路,她自然有她的道理,誰叫她做了虧心事嘛……
這塊黃金地段,商家競爭得很厲害,房價多年來只漲不跌,隨便一家店面起碼都有上千萬的身價,想在這里開店資金不能少。
凌獸醫院新穎的招牌在老街里很是醒目。
能在一樓租個店面就很不得了了,想不到是整幢樓都是動物醫院。
不過,不同于開門做生意的店家,醫院的自動鐵門落了一半,看見空空如也的門口,她心中難掩竊喜。
偷看一下沒關系吧。彎了腰,就著鐵門內流泄出來的燈光往里面窺探,也不想想自己身上穿的套裝有多綁手綁腳,想看清楚里面可是非折著腰才能得逞的。
她的腰彎了又彎,最後干脆沒形象的趴在地板上往里面瞧。
有什麼樣的人會做這種事?流浪漢、游民、兒童?但是,一個上班族打扮的小姐……還是地上有錢可以撿?
以上皆非!
罷去買宵夜回來的凌悍墨看見的就是這副情景。
「妳在找什麼?!」
冷不防,打斜里截殺出來的聲音像寒天里當頭被潑了桶冷水,那股涼冽直透腳底。
游蘊青直起腰來,很不幸的頭卻直中鐵門,匡地很大的一聲,然後,她模著可能腫成包的頭轉身就跑,黑色的公事包孤零零的放在地上。
凌悍墨沒想到對方會拔腿就跑,這一跑……證實了她心里有鬼。
「站住!」沒有人能從他的眼皮下逃定。
听見後面的吆喝聲,游蘊青真的停下步伐。豬頭啊,她干麼要跑,表明了作賊心虛嘛。
她又沒做壞事。
踩了煞車的她慢慢轉過身面對一張了無笑意的純男性面孔。
他身材瘦削高挑,一襲合身的卡文克萊滾邊黑色印字T恤搭著質料極好的長褲、露趾休閑鞋,清爽多層次的短發服貼在頸子上,立體的輪廓有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滄桑,那滄桑並不會叫人顯老,是種沉潛到很深的冷峻淡漠,表明了就是難以親近,其實他要是多點笑容或感覺親切點會是個不折不扣的美男子。
細框眼鏡後面的眸子什麼情緒都沒有。
「嗄,你是誰?」
「妳不知道我是誰?」卻在他門前撒野?冷冷地,即使是問句,講話也沒有什麼感情。
雖然是個帥哥,可是她有必要知道他是何方響叮當的人物嗎?
「我不知道你是誰,也不想知道,如果你連自己是誰都搞不清楚先把身分證找來看一下吧!」玩文字游戲把對方弄暈,她對這種自以為是的人反感。
他無動于衷的森冷氣息隨著時間一秒一秒過去,讓游蘊青感覺自己說了很難笑的冷笑話。
「下次要到別人家門口偷窺要先打听清楚,還有,以後不許再把阿貓阿狗往我的醫院送,不然牠們只有安樂死一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