吁若湛模了模她有兩個發漩的頭,力道輕柔。模完,才離開。
他沒生氣……還安慰她。舒芙抱住雙臂,頭怎麼都抬不起來了。
從那天開始,胡婉真嘀嘀咕咕的跟男朋友商量了很久,做出結論,那就是女兒養大了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仇,找個男人把她嫁了,噩夢結束,起碼還有聘金可以拿。
「不過是個臭小子,妳伯他什麼,我去找阿枝大的落兄弟找他晦氣去!」吃多了賭場的煙酒檳榔,以為稱兄道弟的角頭混混肯替他撐腰圍事,以為暴力能夠解決一切。
「你不懂……」胡婉真焦躁得跟非洲缺水喝的獅子沒兩樣,「你知道我當年把小芙丟掉時她是怎麼回來的?就是那個男人……他當年還是個跟小芙差沒幾歲的少年,你不知道他的恐怖在哪里。」
「我就不信會比放高利貸的還可怕!」沒嘗過苦頭的人自然不信邪,總覺得她夸張。
胡婉真瞪著無知的男人,說不出來自己吃過的苦頭,到現在年紀一大把了,想起來晚上還會發噩夢。
「不管啦,把她嫁出去,越快越好!」
就因為越快越好這句話,此刻的舒芙才會坐在這間說不上好或壞的簡餐餐廳里相親。
是的,相親。
舒芙不在乎這餐廳裝潢的怎樣,餐點可不可口,也對眼前的男人毫無興趣,就連媽媽連連拋過來吃人的眼光她都選擇忽略。
男人有雙猴急又色的眼楮,從頭到尾停在舒芙臉上的時間寥寥可數,只對她白白的皮膚目不轉楮。
她後悔得要死,被媽媽慫恿穿上的連身裙合身到不行,最恐怖的是胸前挖的大洞,根本是為了捕捉男人的眼光而做的。
她沒有本錢,是的,從小就知道自己平凡,沒有動人的美貌……要是可愛、討人喜歡一點,不管媽媽或叔叔們應該多少會喜歡她一些。
那些討人喜愛的外表她都不具備,唯一要稱得上優點的大概就是身上的白皙皮膚。
可是那絕對不是她想用來把自己賣出去的武器。
她采取不聞不問政策,不管那個什麼土財主的幾世代問她什麼,她就是啞著不說,媽媽氣極的掐她大腿,卻也被她逐漸裝滿恨意的眼所震懾,訕訕收回。
「我就是喜歡有個性的女孩……」家里做的是資源回收,在這顛覆一切世代,以前認為不可能是事業的三百六十五行里,硬生生多出這用少許本錢就能削錢削到爆的行業來。
「她的皮膚真白,跟牛女乃一樣,不過,人很丑!」花錢的人是老大爺,完全是從這里出發的看法。
媒人婆吹捧哄抬說了一堆舒芙左右听都覺得惡心的話,這時候她反而有時間打量自己的媽媽。
要是、要是以後她當人家的媽媽,絕對不要像她自己的親生母親這樣,為了甩掉她,迫不及待的想賣了她。
小時候是丟棄,再大一點,看能不能打跑她,她太笨,笨鳥飛回來自投羅網,這會兒,她又成了燙手山芋。
聘金……什麼?她神游了多久,他們已經把她賣了?!
這就是回收女兒的最後獲利方式嗎?
誰……來……救……她……她內心狂喊,放在裙兜里的手掐得死緊。
「妳還要繼續坐在這里給人賣了,還是跟我走?」
誰在回應他的心?是她眼花還是錯覺?
「嗯?」
眼簾里的人清晰了,是她看習慣的那雙長腿,是她日夜記在心里頭的聲音,是她魂牽夢縈的人。
「啊?」舒芙听見媽媽的尖叫。
那不是她的聲音,她沒有尖叫,她微微笑了;盡避笑的有點艱難,名副其實是打舒芙嘴邊發出會心的笑。
「你為什麼在這里?!」胡婉真裝出來的高貴瞬間破功。
「妳想賣女兒?」吁若湛的眼逼近胡婉真貪婪的神情。
他不想解釋自己為什麼在這里。
「哪有,我是為小芙找個可以照顧她後半輩子的人,說什麼賣不賣的真難听!」
吁若湛不理會她牽強的解釋。「妳跟他談妥了多少錢?」
總有一天他會有力有未逮的時候,鞭子伸得再長也不可能保護舒芙不再受母親的戕害。
他太小覷人性了,拿自己正常家庭的眼光去看別人,並不是所有的女性都有當母親的愛心,既然是年少時沒有做干淨的事情,這次,絕不再心軟!
「喂,你是哪來的青仔欉,我可是……呔啊欸……」想起身亂吠表示自己崇高無上身分的矮冬瓜冷不防嗆了下喉,被吁若湛偕同前來卻跑到吧台跟辣妹哈啦的巨大男人輕輕松松用肌肉突出的胳臂拽住脖子,一時哀哀叫個不停,比殺豬還要難听。
霸氣的臉仍游刃有余的朝舒芙拋了個媚眼。「女王,小臣敝人東方狂也,妳想起我來了嗎?」
舒芙被他那一瞥羞紅了眼,他倒是得意的哈哈笑,踹開玻璃門出去料理手上的冬瓜了。
「你們要對伊少爺做什麼?」人是她找來的,媒人婆怕鬧出人命。
吁若湛對她抿出一道微笑,手中掏出不知道多少數目的現金。「這是給您的車馬費,您放心,我們會把伊少爺平安送回家的。」
媒人婆打從生眼楮沒看過這麼尊貴的笑容,這麼氣質絕冠的男人。喔喔,好帥喔,早就干掉的春心難得大動。「真的?」
「我保證。」吁若湛舉起兩根指頭提到胸前。
「那,老身……貪財了。」好大一迭啊,就算這樁婚事介紹成了也拿不到這麼多的錢吧。
「我叫人請計程車送您。」
還真的是送佛送上西天了。
舒芙看著他高明的手腕,心中有些明白吁若湛為什麼能把一家競爭激烈的科技公司帶到安穩的路上,然後他還行有余力的要往外擴張。
他天生是個生意人的料子。
天生的紅頂商人。
她莫名的歡喜,感覺自己一顆少女的心更無藥可救的偏到他身上了。
把不相干的人遣開,吁若湛坐下來準備料理胡婉真。
「想好了要多少錢?」開門見山,絕不拖延。
「我不賣女兒的!」被講的那麼難听,她還要做人欸。
「不二價,這樣……」吁若湛伸出四根指頭。
「四十萬?太少了,伊少爺說要是談成準備給我五十萬的。」討價還價行雲流水。
舒芙听得心涼。
「一口價四百萬。」鐵腕。
靠……胡婉真差點咬到舌頭。她這女兒這麼值錢嗎?
「價錢能不能多提高一點……」貪心的人永遠不會知道貪心會怎麼死人的。
「所有的法律程序我明天請律師來跟妳談,所有需要簽名的地方妳要簽仔細了,要不然我可不保證妳能拿到支票。」他決斷,不受動搖,以他向來在商場上跟敵人談判的技術,沒有絲毫感情的達成交易。
胡婉真半生沒踫過真正的男人,層次、眼光的關系只能跟沒擔當、沒肩膀的男人鬼混,她被吁若湛的快刀斬亂麻的方式給折服了。
四百萬,她即使在賭桌混一輩子也沒那賭運能賺到的。
當她眼中只看到花花綠綠的鈔票即將抱滿懷時,她沒有看見舒芙眼底濃濃的失望和憤怒。
她沒辦法做到木然,她世上唯一的血緣並不要她。
她很早就知道,只是事實血淋淋的呈現,要釋懷,要乎心靜氣都是空談。
她麻木的坐著。
「難听的話我要說在前頭,」吁若湛要一次把事情解決,他絕對不要胡婉真這女人跟舒芙再有任何糾葛。「舒芙早就滿十八,基本上她是成人了,這四百萬是看在她對妳一片孝心上,更正確的說法,這些錢是舒芙給妳的……妳要好好記住這些話,以後千萬不要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