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沒有聲音,舒芙不自覺抬頭,只見他面無表情。
「要是沒事,我走了。」他不知道在想什麼,眼楮是盯著她沒錯,那是要發怒的前兆嗎?
她怕人發怒,很怕、很怕的。
她那巴不得逃得越快越好的神情,比逃難還要倉皇。
吁若湛叫住她。「下班後在大門口等我。」
她握住門框,頭轉回。「啊?」
「為了謝妳加班請妳吃飯。」他拿起樣書,口氣淡得像在談論今天天氣好不好似的。
「不必的……這樣太費周章了。」
他顯然不接受舒芙的說法,坐人身後的大椅子。「就這樣。」
咦?
她吞咽口水。他那副神情是表示趕人嗎?
看起來是。
「一點都不麻煩……」他又加但書卻頭也不抬。
舒芙心底充滿困惑,但看他已經低下頭做事,不敢,也沒勇氣打破砂鍋去問為什麼要請她吃飯。那要花錢的不是?
他他……大可不用的。
她走的飛快。
呆呆的杵在電梯前,明亮的鏡板映出她一臉茫然。
但是,像是想到甜蜜至極處,眼唇忍不住貝起淺淺的笑,可是又發現自己笑的很蠢,看見四周無人,她趕快抹掉自己不應該有的情緒。
她是傻瓜吧,因為這麼點小事就興奮得心兒怦怦跳,要是被同事看到會不會以為她吃錯藥。
不由得用雙手交迭模著還不肯听話安靜下來的心。
他,一定不記得她是誰了,都經過這麼久,誰會把小時候的事情記得齊全,人總是往前走,要把當不過得好已經不容易了。
可是,他竟然跟她在同一家公司,職位看起來也比她高上好多。
他是好心人,聰明又仁慈,是應該這樣的。
他,是不認得她了,講話的方式、態度、神情……
她太渺小,忘記她是誰,再正常不過,是的、是的,傻舒芙,能再見到他已經是意外中的意外,是老天爺給的報恩機會,其他的,妳就別再多想了!
「哈!」敲門聲響,又高又黑的男人進來了。「出差回來,合約拿到手了?」
祿瑤王是他的合作伙伴,從學校到出社會,都有他一份,他這特助進來關心業務進度,在職責的分野上似乎是逾越了,不過沒大沒小、假公濟私對這對情同手足的好友來說是家常便飯。
「吹了。」吁若湛不以為意。
他還兼職業務老總,能者多勞是祿瑤王貼給他的標簽。他也只好在IR跟業務中勞碌。
他天生該吃這碗飯,不管是研發計劃還是業務開發,實驗室的核心技術是他開發出來的,業務案子到他手上即使對方再刁鑽,他都能憑借不懈的努力替公司達成目標。
但是,在他認為,一家公司不論獲利如何都是團隊努力的結果,他絕對不居功,有利潤,員工優先;有困難,公司擔下來。
「不明白,明明到手的案子。」可能嗎?飛了半個地球,這家伙可能空手回來?
有三家公司比價,事前就知道是大案子,一個半月全體員工漏夜加班,做到萬無一失才直飛歐洲談契約的。
臨崖掉馬,不可能!
沒動靜。
「喂!」
瞟他一瞥。「你真性急。」
「我能不急嗎?原件模組都在待命,資金拚命在燒,你說急不急?」
「有嗎?」吁若湛還是做他的事。
「案子真的吹了?」對方是傳統的老派,事先要求已經多如牛毛,還以為老大出馬絕對萬無一失呢。
「沒有。」
「哇,你這家伙!」一拳下去,老實不客氣,但肌理結實,打人的人沒能討到好處,
「他嫌我頭發太長,要我剪。」想不到歐洲人也這麼老套。
「你答應了?不可能!」跟他當朋友不是當假的。
「雙方合作,著眼點應該放在能不能為彼此賺錢,他看我不順眼是其次,跟錢過不去,就不配叫生意人了。」
他賣的是腦袋里的聰明智慧,跟頭皮毫無關系。
「我就知道,要你剪掉頭發不如先把你的頭砍掉還比較快!」
「你講話什麼時候變夸張了?」
「要說夸張的人是你,也不知道發的是哪根神經,居然堅持了那麼多年。」
「它是秘密。」
「行行行,你的爛借口我听到不要听了!」
「你不知道頭發長長,壽命長長嗎?」
「少來!自從你不知道哪根經扭到以後就只會用這句話搪塞我,我長久懷疑我們的友情到底什麼時候被滲透,我居然不知道,想那清朝江陰十日,嘉定三屠,寧為束發鬼,下作剃頭人,留頭不留發,留發不留頭,何等驚天地,泣鬼神……」
忘了他何時固執的要留那樣的頭發,即便在商場上那有多不方便。
「神經!」
「我要真的神經,也是你害的。」
「你這麼閑,跟我耍嘴皮就能過日子了?」
「哪有,你不在這期間我做牛做馬。」
「做牛做馬的人是我吧?」連出國找訂單還要遙控公司的內部營運狀況,這家伙根本是在公司待心酸的。
「你能者多勞。」拍馬屁不犯罪吧。
「王爺!」
「別發火……」
電話鈴聲響起,截斷他們的談話,祿瑤王很有自知之明的接過吁若湛從外面帶回來的資料袋。
事關上半年度業績,他揮揮資料夾可是又忍不住調侃,「又是奪命連環Call啊?」
吁若湛中指抵在唇上要他噤聲。
祿瑤王翻翻白眼,卻是不甘願。「好吧,對我來說是噪音,對你……是消防隊吧。」
走人了。
這家伙,非要這樣損人!
「喂。」按了通話鍵,腰桿往舒適的椅背上靠,幾天的疲累慢慢涌了上來。
電話那端傳來溫柔可人的聲音。
張子薇是他的女友。
兩人從學生時代交往到現在,要是沒有其他問題應該會一同走進結婚禮堂,共譜未來人生的。
他們的相遇很戲劇化。
不同科系的兩人在迎新會的王子與公主票選中被推舉成一對,男的氣質出眾,張子薇花一般的美貌,扶柳似的柔弱也吸引了吁若湛,他為她心動了。
兩人成了學校的風雲人物,一個成績領先群倫,一個蟬聯四年的學祭校花,而他們也不負眾望,水到渠成的交往到現在。
當兵前夕,兩人在花前月下許了未來。
因為這份承諾,吁若湛照顧她食指繁浩的一家十幾口,那樣的愛屋及烏,幾乎把張家人當成自家人,可見他對這份感情的重視。
張子薇大學畢業後一直高不成低不就,一心向往模特兒工作的她看見的是台前的風光美麗,卻吃不了幕後的辛苦,經過幾次失敗,她除了抱怨時運不濟,對方沒眼光之外,開始心安理得的讓吁若湛養她,甚至覺得男人做牛做馬的養她,讓她享受是應該的。
「人家好想你呢。」
「我這就下去!」听到未婚妻的聲音,他臉上展現鐵漢的溫柔。
「不要讓我等太久喔。」
「我很快。」
沒有遲疑的,掛掉電話,離開座位,直搭電梯到一樓。
她站在大樓外,站姿娉婷。
她穿著時尚的絲質衣料,亮晶晶的耳環瓖著碎鑽,卷曲的長發用鑽夾往兩邊勾住,其余的任它散落,風情唯美,玫瑰花涼傘半遮住她白潤無雜質的臉蛋,美麗的腳指踩在輕巧的涼鞋中,教人看得目不轉楮。
她就是這麼美的教人神馳。
「吁。」輕聲喊著很習慣的單音,看見他,她輕盈的招手,露出甜美又羞怯的笑。
吁若湛飛快的到她身邊。
「妳怎麼自己過來,下次出門先打電話給我,我去接妳。」
「我想給你驚喜。」其實她是不想讓自己丟臉;他總是一輛中古車進進出出,鄰居指指點點,令她的臉上很掛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