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他私下派人欺凌他,不給他吃好用好,他依舊像顆沒脾氣的柿子,隨人拿捏,他才放下懸掛的心。
不要恨他過河拆橋,這世間,要成功就必須無情!
不過,他還是看走了眼,小環陣,就一個牛刀小試的小環陣,他差點被陣中乾坤顛倒、環環相連,陣中有陣互相倒轉的機關給弄得灰頭土臉,要不是後面有士兵跟隨,他可要掉進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窘境了。
「你就這麼放心走在前頭,暴露大空門不怕我背後襲擊?」程門笑啊程門笑,你究竟是誰?
「為什麼不,憑你的傲氣,你不屑出手偷襲。」
蕭炎閉眼,深深吸氣,不讓自己被打動。「你的小環陣也不過爾爾,廢話少說,把人交出來,你也一起回去領罪吧!」
程門笑瞧了他一身狼狽,並不戳破他所謂隨手破陣的神話。
「我何罪之有?」
不過就一個男人愛上一個女人,男人跟女人,有必要扣上那麼大的帽子嗎?
「門不當、戶不對,你配不上大小姐。」
「我們……你不會懂的。」多說無益。
猛地,他拉開與蕭炎的距離,倒退至另一座小丘,倏然揚言,「我對權謀廝殺毫無興趣,今後你我橋歸橋、路歸路,你奪你的天下,我過我安穩的生活,互不妨礙。」
他已經隨手利用山丘的地形設下樹陣,奇數為短,復數為長,平仄之間隱藏小巧變化,就像腦筋急轉彎,困住對方短暫時間,但求拖延對方些許時候藉以尋求庇護或安全。
蕭炎發現不對想要趨前,卻不知道被打哪來的迷霧困在中間。該死!罷剛明明一片風晴靜好,哪來的濃霧迷眼?!
「你哪學來的奇門遁甲,我居然不知道!」他嘶叫。奇門遁甲可奪天下,關系國家安危,輔佐帝王之學啊!
他以為小環陣就是他的底限。
「你也不曾提過你的野心。」
「男人沒有野心哪稱得上是男人。」他認為程門笑不過是個胸無大志的男人,有他在可以襯托得他更加不凡,哪知道他明里一只羊,暗里一頭狼,看似好欺負的人其實比誰都棘手!
程門笑利用最短的時間跑回屋子喊醒閻金玉。
「蕭炎來了!」
她雖然被匆忙喊起來神情卻是無比清醒,穿上鞋,掀開枕頭抓起早就準備好的包袱用力攬在懷中。
程門笑不舍的輕觸她的頰,「跟我來!」
「嗯。」
匆匆往後門去,「妳等我一下。」
閻金玉听話的等待。
片刻,程門笑從谷倉費力的推出一只大鳶鳥。
「這是……」她沒見過。
「騎上去,它會帶妳到安全的地方。」今日有西風貫穿山岳,借助風力飛行,她又是女子,身輕,可達幾十里外不成問題。
追兵就算想追,一時半刻也到不了。
「你也一起上來!」
「鳶鳥只能承載一個人。」祖師爺發明的飛行木鳶,又經師傅改良過,到他手中即使絞盡腦汁減少木料也只能一人乘坐。
「你不走我也不走!」
「听話。」
「我不听!你不走,我也不走!」閻金玉眼中蓄淚捂著耳朵直搖頭。
兩人還在爭執不下,杵在門邊很久的善詠可看不下去了。
「你們兩個推來推去要推到什麼時候,我長眼楮沒看過爭著要去赴死的人。」他的世界不是這樣的……
程門笑抱住閻金玉,軟言哄她。「妳先走,我會追上妳,不會讓妳一個人孤零零的。」
閻金玉仍舊把頭搖得像波浪鼓。
「外面那家伙反正是要抓人回去交差,我去好了。」
什麼?!兩人同時回頭干瞪善詠。
程門笑眼珠一轉,「我怎麼沒想到你……」
「欸,我開玩笑的。」要贊成也別這麼快,稍微遲疑下也好安慰他的心。
「就你去吧!」他怎麼沒想到這麼恰當的人選!
此時,外面傳來蕭炎暸亮的喊話,「程門笑,半炷香的時間……不,你立刻給我出來,要是你不出來,別怪我不顧往日情面要殺進去了!」
隨手安下的樹陣果然困不了蕭炎。
程門笑望向閻金玉。
「妳真的不走?」
「不走!除非你跟我一起。」
又是這老答案。
「這樣大家都會走不了……」
「要死一起死!」
拉著她的小手,他的聲音堅定如金石。
「我不會讓妳死的。」
小院已毀。
蕭炎帶領的弓箭手蓄勢待發。
而他,發冠失,紫裘掉,狀況比起之前更為狼狽。
他咬牙切齒,把程門笑的名字當食物咀嚼,咬得腮幫子發酸,不管是閻大小姐或姓程的,這兩人,他都要,魚兒一只都不能少!
等呀等的,草屋內一無動靜,
什麼冷靜自持,什麼風度優雅,耐性完全告罄之前……木板門呀地打開,施施走出一個人。
「你是誰?」蕭炎狂吠。
「嘖嘖嘖,弓箭手啊,閻丞相好大手筆,找女兒又不是造反,這麼大陣仗想嚇光人啊。」善詠掏掏耳朵,一副完全不把對方放在眼底的睥睨。
「你究竟是何方人物?」
「我不是人物,只是倒霉的替死鬼。」要砍要殺要抓一聲令下就好,哪來那麼多問題。
「你跟他們是一伙的。」
「你跟閻瑟不也是同路的?」掏完耳朵,這會換摳著指甲玩了。
他壓根不把蕭炎放在眼里。
他成功的惹惱了對方,蕭炎長手一揮,羽箭齊發!
劍鞘落地,劍虹在陽光下閃爍著刺眼的光芒,劍氣砸進每個人的眼中。
善詠快意大笑,一把劍使得密不透風,一式九劍,揮掉迎面而來的箭雨。
他在箭雨中穿梭,宛如蛟龍翻騰,同時間,全無動靜的茅草屋頂忽有一物急速沖上雲霄,下面的人齊齊看見是只巨大的木鳶,它肚月復處似乎有兩個人影相依偎,瞬間,沒入晴朗的秋空。
「蕭爺,他們跑了!」
「是調虎離山啊!」
「那是什麼鬼東西,居然能飛向天空?」
「煙花嗎?」
「你豬頭啊,天下哪來那麼大的沖天炮!」
所有人的目光完全被吸引了,再精銳的部隊也抵不過人性的好奇心。
蕭炎回過神來,發現自己中計,錯愕得說不出話來。
「我不奉陪了,這劍好重,胳臂又要酸痛好幾天,真討厭呢。」善詠甩著胳臂,又恢復一貫的嘻皮笑臉了。
他本來想就這樣大大方方的走掉。
至于好久才回過神來的蕭炎,「想走?哪有那麼容易的事?來人,拿下他!」
重要的人跑了,空手回去交差會死得很難看,替死鬼是抓定了!
半個時辰過去,院子只剩下凌亂的腳印。
風颼颼,幾步可以走遍的茅屋亂箭射成真正的蜂窩,除此之外,心有不甘的蕭炎臨走前更是派人進來亂搜一通,搗碎的家具散落一地,這氣出得嚴重了。
緊鄰的小比倉幾乎被夷為平地。
僅可藏住一個半大人的酒窖口在很久以後被掀開了條縫,披瀉下來的麥桿子是最天然的掩護。
程門笑跟閻金玉就躲在這,至于飛走的木鳶上一個人也沒有。
明修棧道,暗渡陳倉。
四下無人,他摟著縮成小蝦米的閻金玉,聲音力持平穩。「人都走了,我們出去吧。」
「都走了?」從頭到尾程門笑一直將她擁在懷中,還在她敏感的耳旁吹氣,試圖讓她分心,但是那些士兵的刀劍近在咫尺,劍尖好幾次都差點刺中他們,那驚險直到人走光,精神放松才結實的感覺到手腳冰冷、唇白臉慌。
「沒事、沒事,過去了。」她的手仍舊攀著他的,程門笑心疼的輕拍她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