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吼完的那個下午,準時的,容郡又來拍他的門。
「晚飯都是醋……老頭!你今天又干了什麼讓她不開心的事情?」
他那個已經變成妻奴的兒子又因為吃到失常的菜肴來凶他……
哼哼,想不到他的影響力這麼大!
「我不想運動嘛。」
「我明天就跟醫生排時間,你不知道人年紀一大腦血管的毛病一大堆,你中風的人,別以為下次運氣還那麼好,不運動?哼,你就等著下次斷大條的血管吧!」
可惡!這是當人家兒子對父親講話的口氣嗎?
容厲發誓,他有千百萬個不情願,不過,那些舉凡被盛雪帶進來,又被他命令人丟掉的垃圾不消幾天又偷渡到他的窗台上、茶幾上,甚至床頭上。
這女人∼∼∼∼∼∼∼∼
瞟著一朵對他無辜微笑的小白花,他下垂的眼皮認命掀了掀。「這個笨女孩,不知道老頭子最忌諱這種白色的死人花嗎?」
時間就在這些反反復覆中過去。
聖誕節前夕。
裝飾好的聖誕樹高高的掛在灝園的大廳,琳瑯滿目的耶誕飾品掛滿青綠的樹身,用保麗龍跟棉絮造的人工雪更是誧得到處都是。
「就缺聖誕樹上的星辰了。」忙了大半天的盛雪,滿意的看著她的杰作。
「這星星下一起掛上去嗎?」廚娘指著最後將嵌在聖誕樹頂端,通電後會發出亮光的大星辰。
「那是阿郡的工作。」
「這個家好久沒過過洋節日。」
「所以,我們今年才要熱熱鬧鬧的啊。」她對廚娘一笑。
她下了梯子,對著聖誕樹上咧開嘴巴唱詩歌的小天使微笑,這時候最近總是準時到不行的容郡下班回來了。
「你回來得正好……樹頂的星星等著你回來掛。」她大方的將梯子挪到他面前。
把公文包跟外套交給管家,容郡一邊扯著束縛了他一整天的領帶,一邊用打著問號的表情走近她。
「為什麼是我?」
「掛星星的人可以許願,那個願望會成真的。」
「我不信這個。」望著被塞進手里的星星--他的不信。
「不管信不信,你先掛上去再說!」她神秘兮兮的將容郡往上拱,以為他背後沒有長眼楮的朝著廚娘使眼色,要她不知道做什麼事去。
他認命的把大星辰掛到固定的位置。通電後,所有的小燈泡都會跟著閃爍起來,這棵聖誕樹才會有生命。
「許個願望再下來。」吐氣如蘭的聲音在後面叮嚀著。
他閉眼,隨便敷衍了下,腳還踩在階梯上,車輪轆轆的聲音從房屋的其它角落傳了出來。
容郡踏上地面,轉身,對上笑語嫣然的盛雪還有容厲。
「爸--」容郡是錯愕的。
容厲不自在的握了握拳頭,不怒而威的雙眼有著難以言喻的感情。
案子倆就這樣傻傻的對看。
小時候的容郡總是會在聖誕樹下許願,希望他那經年不回家的父親能夠回來看他一眼。
然而,他的願望從來沒有實現過,風流成性的父親寧可到情婦的金屋去,也不回來探望孤單寂寞的他。
十歲後,他就不再作這種空虛不實際的夢了。
這件不可告人的秘密,他只跟小雪講過。
想不到她竟然來圓他幼年時期的夢。
淡淡的辛酸蒙上他,然不是因為看見父親願意配合盛雪來演這出戲,而是她讓他看見老人的轉變,他感受到的是她的心意。
心意無價。
無價之寶。
「一起吃飯吧!」他領頭往餐廳移動。
盛雪主動去推容厲的輪椅。
她附在老人的耳邊悄悄說︰「他害羞起來真可愛對不對?」
容厲抿掉眼眶的濕意。「我錯過他需要我的那段時間,我錯過太多了……」
「不晚的,只要有心,任何時候都不嫌遲。」
「真的?」
「當然,好好運用你老帥哥的魅力啊!」
「我哪里帥了?」
「你不知道阿郡長得跟你一模一樣嗎?」
一小段路,一老一少聊得可起勁了。
「那也就是說,妳是為了阿郡才來討好我的?」牛就是牛,牽到北京愛吹毛求疵的毛病一下還是改不了。
「容爸,你是阿郡的爸爸,因為有你才有他,愛屋及烏的道理你一定明白,我當然要對你好嘍,謝謝你生了阿郡這麼棒的男人!」
「算妳會講話!」再挑剔下去,他損失的不只是個兒子,還有這個蕙質蘭心的好女孩。
老人家還是要懂得適可而止的好。
來到餐廳,已經坐定的容郡冷眼看著盛雪跟他父親有說有笑,那種在他心中冷卻已久的家庭溫暖不自覺的浮現,他又看見那些平時訓練有素的僕人們也掛著笑來來去去的送菜,這樣一幅天倫樂,因為有了小雪而重現了。
避家接手安頓容厲。
餐桌上燭台高燒,銀質的餐具、雪白的餐巾、豐富的菜色都已經準備妥當,一家三口,溫馨的平安夜。
「哇哈哈,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容大爺,妹子,我來打擾啦!」把棗紅大外套跟毛線圍巾丟給忙不迭小跑到樓梯口的管家,沒人請自己來的殿下帶著一身從外面沾染來的寒意,旋風似的卷進來。
「阿嫂,麻煩妳把爐火弄大點,有沒有濃湯啊,要不然來杯香檳也好,我肚子快要餓死了。」
沒有半點身為客人自覺的殿下一進來就喳呼個沒完,直到將他大爺舒服的伺候進椅子,他才梭巡著眾人。
「咦,想不到是我最早來啊?」
「最早來是什麼意思?」容郡大覺不妙。
「沒有哇。」殿下含胡帶過。
容郡站了起來對著管家發布緊急命令,「快去把大門鎖起來!狼狗也全部放出來!」
避家瞪大眼楮,看著魚貫走進來的人群。「好象來不及了耶。」
容郡忿忿瞪著每一個身材都比模特兒還要棒的男人們。
「我討厭你們!」
每人都月兌下外衣,一件件差點淹沒老管家的頭。
「怎麼我們還沒到齊就有人開始致歡迎辭了?」拉開椅子落坐,完全把灝園當自己家的黑歙佔了個好位置。
祿瑤王、殷翡、東方狂也跟著落坐。一時間熱鬧非凡。
吁若湛沉穩如山的殿後。
他沒有說話,因為他的後面跟著涌進來一群上了年紀的男女。
每個人不約而同的走到容厲身邊。」老厲,你終于肯見人啦……」
「老頭,別刺激病人,嘴巴收斂一點。」
「幾十年的老朋友了,客氣什麼!」
「容厲,氣色不錯唷。」
「哼,你再晚點來就看不到我了。」容厲看著許久不見的老朋友,久久才迸出一句話。
花白的頭發,不若年輕人完美的身材,但是他們一個個都是容厲年少到老的朋友兼商場上的仇敵。
他們不是別人,是七家族的長輩。
盛雪看得眼花撩亂,但是她能百分之百的確定容厲是開心的。
只要是人,不管年歲多少,都需要友情的滋潤。
她轉眼再看容郡,看他處在許多人的包圍中,她蒙蒙的想起遠在台灣的姚仙跟余菲。
也許她這輩子最豐富的收獲就是交了兩個朋友也說不定。
後來老人組另闢戰場到其它房間去了,年輕人們也圍成一桌。
這麼多人,原來預備的飯菜肯定是不夠的!盛雪這時候才感覺到肩膀上的責任重大,她匆匆跑向廚房。
這麼多人,她可不能丟了容郡的瞼。
沒想到阿嫂比她還興奮,她摩拳擦掌,雙眼發亮。「灝園好多年沒有舉辦過餐聚,我要大展身手,讓所有的客人都忘不了我的手藝。」
「我可以幫忙。」她用力點頭。快樂感染了她的頰。
「小姐,謝謝妳,可是,這里我來就行了,請妳回到少爺身邊,妳看,少爺在找妳了。」阿嫂明白,是這個小姐為他們干涸的家帶來了滋潤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