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兔般的驚慌從姚仙眼中一閃而過,她略帶僵硬的放下手,全身還是沐浴在燦亮的日光中,美得不可方物。
「姚小姐。」
「你……夏先生。」背著陽光走出來的他,簡直就像駕馭陽光馬車的阿波羅神,幾顆扣子沒扣的袒露胸膛,體魄誘人,寬闊的背牽動著衣衫,結實的臂膀沒有肌肉男的剽悍,卻有著好看的象牙膚色,隨意擺動的肢體狂野而性感。
姚仙幾乎流下口水。
她哪根筋錯亂了,竟然對他有非分之想?之前他可還被列為最不受歡迎的人物啊。
「你可醒過來了,我還以為必須找個王子來親吻你你才會醒過來呢。」幸好荒山野地最缺的就是王子,要是她肯退而求其次,工人倒是一堆。
「你……為什麼在這里?」對他的笑話,姚仙顯然不怎麼捧場。
「因為要對你負責任啊,我可不是那種沒有責任心的公子喔。」他故意道。
「你真是夠了,我以為我們昨天晚上已經握手言好了。」小氣鬼!
「看起來你恢復得迅速良好,這樣我就放心了。」牙齒犀利如昨,不賴!
「我昨天……」她下意識的咬指甲。
「別說你都不記得了?」
她倒下去可好,什麼都不知道,為了她,他可是忙到天亮又被電話催到山上來,蠟燭兩頭燒呢。
幸好醫生只說她過度疲勞,清醒後,只要補充適當營養,多休息就沒事了;她這一睡睡去十幾個小時,看起來精神氣色是好多了。
姚仙啃咬著拇指,神情陷入思索,逐漸顯露頹喪的臉蛋叫人看了好不忍心。
「我一定為你制造了很多麻煩。」
「不要常常就好。」
「我可不是經常制造麻煩的人!」這人,叫別人跟他怎麼客氣得起來哇!
「我只能說是希望嘍。」
他到底什麼意思啊,叫人火大的態度!
「謝謝……如果可以,請告訴我要怎麼回去,我出來得太久了。」她本來真的想好好跟他道謝,表現自己的風度禮貌,可是這個冬蟲夏草根本叫人禮貌不起來!
她失蹤了大半天,又沒打電話回去,公司肯定亂成一團了。
糟糕的是,今天有兩場婚禮要布置,新娘要挑毛片,還有,她忘了告訴盛雪一○八新娘的禮服要修改……總之,她不能待在這里就是了……「回去?也對,你家里的人會擔心。」
她的心一抽。「我沒有家人,但是工作夥伴會擔心我。」工作跟朋友是她最深的倚賴了。
「我昨晚通知過她們了。」
「啊?」
「我在你的手機里面找到她們的聯絡電話,她們叫你不要太快回去,公司有她們就夠了。」夏草掩住想笑的表情,酒窩卻出賣了他。
姚仙實在很想問他,他的酒量是不是很驚人,要不然哪來那麼迷人的酒窩。
「真的?」她要去求證。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麼,夏草笑笑的說︰「這麼高的山沒有基地台,你要晚點才能打電話去問。」換句話說,現在是信不信由她了。
可惡……他嘴角的酒窩就不能消失嗎?他就非得這樣子笑?
「還有……」
「什麼?」她會不會反應得太劇烈了?
「你可能要等一等。」
「什麼意思?」
「這里不是說來就能來,想走就可以走的,通常必須等大夥下工後,搭林地卡車到林班處,再開自己的車回去。」偶爾他們也搭運送林木的小火車。
「那可不行,我有好多工作要做!」
「除非火燒山,否則什麼事情都要順著時間來。」
「這里到底是什麼鬼地方?!」
「我偶爾上班的地方。」
她的眼光像見鬼了。
「你的腦袋瓜子偶爾也該往好的方面想。」
「你……又知道我在想什麼了。」她橫眉豎眼的樣子非常可愛。
「你看!」他帶她走了幾步,眼前林蔭大開,遠處,一座朱紅色大橋還有河隱約可見。
「關渡大橋!」她叫。
「我說過我住在這里的,這塊林地在九二一跟三三一地震以後損傷很嚴重,很多樹連根拔起,對下面的水源地造成很大影響,所以我跟幾個朋友主要的工作是種樹。」把樹苗種進土里,不時澆水,預防鳥類啄食,病蟲害防治,都是他的工作。
姚仙很震驚。
她從來沒有想過這樣的問題。
「中午了,我們去吃飯。」回來看她就是為了叫她吃飯的。
他不想跟她探討那一大堆道理,人生的道理應該從肚皮開始,五髒廟祭飽了,任何想法都可以通融的。
對厚,不提醒她還沒感覺到餓,這一說,全身的力氣被抽光,像一窟空空的水池,她好像從昨晚就空著肚子到現在了。
當然啦,中間吃了幾口貓食。
「這里有吃的?我可以回到市區再吃。」她不信這里有什麼是可以拿來吃的。
雖然這邊的空氣清新潤肺,是她從來沒有享受過的森林芬多精浴,長久鎖在身上的螺絲卻催促著她回去她習慣的圈圈里,她被制式了嗎?
盛雪也叫她不用趕著回去。
那個死丫頭,隨便就信這個男人說的話!
「你急也沒有用,現在是午休時間,還是你準備用雙腳走路下山?」夏草猜,她正想這麼做。
她苦了。
「總之,吃飯皇帝大。」他帶路。
她會喜歡這里的。
姚仙遲疑了下,看起來別無選擇,她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認命的抬腳跟著夏草往前走。
森林沒有她想像中的荒蕪,可能是經常有工人走動的關系,林道簡直干淨得過了頭。
沒有心理準備的,她瞧見幾公尺外,一群男人圍成一圈開懷大吃,每個人幾乎都端著鐵制大便當,有的嚼雞腿,有的扒飯,對著正中央一鍋熱騰騰的湯。
有人看見夏草,熱情的招呼。
「今天煮菜的歐巴桑請假,我們自己下廚,談不上好吃,但是填飽肚子絕對沒問題。」其中一個男人遞姚仙她一個阿兵哥吃飯用的大碗,要她自己動手。
飯跟菜,香味撲鼻。
但是,她這一輩子可沒吃過這種大鍋飯,對象還是一群打赤膊、穿短褲的男人。
她無處著手。
「小姐,喝碗湯……很滋補的唷。」
「對啊,可是難得一見的好料。」大夥吃得嘖嘖有聲。
到底是什麼啊?
夏草舀了半碗給她。
她捧起湯,嘗試的喝了口。
哇,好好喝,甜味自然爽口,肉塊滑膩,對於十幾個小時滴水末沾的她來說,當然要比飯菜吸引人多了。
她一口氣喝下好幾碗。
夏草眼中連連閃過訝異。
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喝的是什麼湯啊?
「這是什麼湯,真好喝。」
「好喝對不對?這種好料可不是天天有得吃的,」有人爆料、
「是你給我們帶來好運的。」一個比較像頭頭級的人物哈哈大笑著說。
「有錢沒處買。」
「有啦,華西街多得很。」有人吐槽。
「欸欸欸,別嚇到小姐。」
但是,來、不、及、了。
空氣中有抹可疑的靜寂……
姚仙的眼光瞥向夏草。
「不過就是蛇嘛,夏草,有什麼不能說的……」有個男人看不過去的爆料了。
「啊……」
飛鳥走獸在那瞬間受到很大--很大的驚嚇。
第五章
天有不測風雲,指的絕對是姚仙眼前發生的慘狀。
她臉色慘白。
緊閉的唇表示她正處於震怒的狀況下,緊握成麻花狀的十指控訴她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想把老天爺抓來狠狠揍扁的怒氣。
她抖顫的舉起食指,指到夏草臉上。
「你為什麼要住在這種鳥不生蛋的地方?」她崩潰了。
明明就只隔著一條便橋,橋的那頭萬丈紅塵,因為山勢的關系,眺望過去車潮一清二楚,而她,卻困在橋的這一邊,眼巴巴的過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