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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哥不給把 第9頁

作者︰陳毓華

「你說什麼?」他沒听清楚。

「沒什麼……麻煩你了。」她說了個地址。

那個地方距離她出車禍的地方要橫跨高架橋跟大半個台北市,她跑這麼遠做什麼呢?

車子緩緩上了高速公路。

「你看,這些路燈多漂亮。」沉默了一段時間,姚仙開口,她把車窗大開,讓夜風刮痛她的臉。

夏草看不見她臉上的表情。

「你不會是為了看這些路燈才繞了大半個台北吧?」他只是猜想。

「很幼稚對不對?但是它們讓我覺得溫暖。」盡避笑吧,她不在乎。

她只是被一盞盞的路燈蠱惑了,想隨著光亮到天涯海角去。

像是為了尋求溫暖撲火的飛蛾。

因為風的吹拂,她的長發隨之起舞,一波波,翻掀如黑浪,那浪漂到夏草的胳臂上,他聞到了芬芳的香味。

風強風弱,黑綢般的發浪回到主人的腰際,留下一根在夏草的衣服上。

他慎重的把它拈起,收進車子的小匣內。

「為什麼對我說這些?」夏草想知道。

「因為……」她的聲音有著風的味道,回眸對他笑,笑里,有著成熟女子才有的輕愁。「你是陌生人。」

面對著陌生人才能傾吐自己最幽微的心情,不怕明天要面對的困窘。

表面的她是個標準的都會女子,生長在這里,從來沒有離開過這個城市的想法,人情冷暖,她以為自己能夠游刀有余的面對。

也許她根本沒有用心的去明白、去了解過自己。

那個她一直以為成熟穩健的姚仙,不過是個戴上面具的小孩。

在大人的世界,她以著鴕鳥的姿態存在著。

「我不是陌生人,要不然你不會打電話給我。」很簡單的理論,只是偶爾帶著盲點的她沒看見而已。

姚仙微笑如花,「我承認你是個很迷人的男人,要不然……怎麼會有兩個女人,或者更多……迷戀上你。」

她的笑讓夏草屏息。他不想讓她下車,想載著她到天涯海角去。

「那兩個女人都是我以前老板的未來老婆,我只是作陪而已。」

姚仙的笑容稍微失色了一下,但是有種新的感覺在她體內生起,夜色如酒醉人,她的臉蛋也醺醺然。「我真傻,自導自演好久,想不到是連篇笑話。」

「這是你最可愛的地方。」

「我可愛?你是第一個這樣說我的人。」

「哦,別人都怎麼形容你?我想知道。」她那種笑法會害他把車子開到安全島上面去。

「你不會想听的。」能干、俐落,還包括勢利、現實這些字眼。

「那是他們不認識你,這段時間我可是見過你很多的面貌。」他的聲音溫暖如冬陽。

「誰叫你淨做那些讓人容易誤會的事情!」

「是啊,誰叫我是個爛好人。」

「是啊,你真的是好人。」姚仙真心的說。這年頭誰會因為一通電話就趕去救人的?大概只有這個叫夏草的男人了。

「你承認喔,像我這樣的稀有動物要好好愛惜。」

「你又不住動物園!」她嗤他。

終於逗得她有心情說笑了。夏草看著遠方,嘴角微微翹起。「這很難說,我住的地方可是有很多你沒看過的動物。」

「你別告訴我說你住北極。」

「住到北極去就來不及救你嘍。」他不忘消遣。

「說啦,稀有動物,你住哪?」

「關渡。」

「感謝上帝!」她雙手合十。

「我也是!」他接話,接得無比順暢;感謝上帝讓他認識這樣的大美人,還性格無比。

姚仙當他又扮小丑,忍住繼續跟他狡辯下去的沖動。

這樣,會沒完沒了的……可是,這樣的沒完沒了,她竟然想一直持續下去。

一會兒之後。

「我在前面公車站牌下車。」她熟悉的街道,她回來了。

夏草注意前後都沒有來車,安全的讓她下車了。

「謝謝,再見!」她得體又有禮貌的說。

「喂……」

「什麼?」幾乎是馬上,她轉過身來。

「下次出門要多穿一件衣服。」探出頭的她不忘叮嚀。

哦,還以為他要說什麼。帶著些微她自己也說不上來的失望,姚仙點點頭,當作是收到他的好意。

夏草把車子開走了。

車子開得極慢,他說不上是什麼原因,眼光也頻頻往後視鏡瞄。

他看見姚仙在人行道上站了好一會兒,轉來探去的頭像是要確定方向,被黑暗包圍的她非常非常的形單只,那種感覺讓夏草覺得不安。

她根本不像要回家的樣子。

方向盤打轉,他繞過半條街,車子回到姚仙下車的地方。

她不見了。

他說不上來是安心還是忐忑。

然而下一分鐘,他在另外一條街的轉角捕捉到姚仙檸檬色布料的影子。

他踩下油門跟上。

她去寵物店買了貓食,到小鮑園喂流浪貓。

她抱著貓咪的樣子叫夏草不能自己。

苞著她離開小鮑園到便利商店買了很多熱食,天橋下的游民享用了她帶去的關東煮,還有不是很高明的笑話。

夏草懷疑她哪來那麼充沛的精力。

那一夜,姚仙走過無數條街,看過無數的窗戶,有的燈光明亮,有的幽暗無人,腿酸了,人倦了,身體麻了,脖子僵硬了,她還在漫游……

夏草氣她這麼的不知道愛惜自己。

當他氣到最高點的時候,像是為了呼應他的怒氣,姚仙失去蹤跡了。

他嚇得全身血液差點逆流。

匆忙下車,卻在街角的路燈下發現她冷冰冰的身體。

她疲累得失去了方向感--昏倒了。

看著高高凸起的一塊,這個是叫門檻吧。

她在北港的天後宮見過這玩意兒。

當然,這個門檻只是扁扁一根木條,充其量是象徵,大廟住的是神仙,門檻自然是那種大理石砌的,可是要撩高裙子,用力劈腿才能走出大門的。

堡寮外,叫人傻眼的是一片……不,用片來形容太不敬了,滿坑滿谷呢,哇,又不是福德坑垃圾……總而言之,用她絞盡腦汁的文學素養來形容……呃,森林海……可以吧?

那麼多的綠色,她從來沒見過。

啊,得了,反正她又不當文學家,怎麼造詞都沒搖筆桿的人來得精闢,反正啊,每一棵樹都比杉林溪的杉木還要夸張、巨大。

森林,好吧,她為什麼在這里?

她可能倒在人家精品店前面被臭罵一頓,可能被不耐煩的警察撿回去訓個半死,再衰一點,被當成游民賞塊紙板御寒……總之有幾百種可能,就絕對不是眼前這一種。

堡寮、森林,森林、工寮。

炳羅,有誰可以來解釋一下現在是什麼情況嗎?

誰鳥她!

莫非--她被綁架了?

啊,誰要綁她這麼個年紀拉警報,就算跳樓大拍賣都沒人要的女人?綁了她,盛雪眼余菲大概還會覺得綁匪忘記把眼珠子帶出門咧。

天下不會有這麼笨的綁匪吧?!

「哈羅,有人在嗎?喂,有沒有人……」回音縹緲,沒入森林里面隨即不見。

腳下的落葉踩起來喀喀有聲,姚仙揚頭往上望,樹葉間,一方藍天清澄澄的,迤邐的日光像一疋疋的亮緞,將她圈進溫暖里,她著迷的伸出雙手,掬了一把橘色陽光。

陽光溫暖了她。

昨天還纏繞困擾著她的煩憂、寂寞,彷佛一瞬間洗滌得一乾二淨,人間的煩囂再也與她無關。

夏草從森林深處走出來,看到的就是這景象--

要是多副潔白的翅膀,姚仙就是名副其實的仙子了。

不過她又比無塵的仙子真實了些,仙子的身上不會貼得到處是OK繃。

他不禁莞爾一笑。

「嗨。」怕驚擾到她,夏草放低了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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