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著頭,胡因因陷入自厭的地獄深淵。
阿曼一進來對上她的臉就掉入她帶霧的眼瞳中。
她哭多久了?紅紅的鼻頭,蜷成小蝦米的身影,融了他的心。
「你一個人躲在這里找靈感嗎?」
他明知不是這樣,她比兔子還要紅的眼楮哪里是找靈感的樣子?他根本是故意岔開敏感話題,不讓她在不妥的情緒中打轉。
「不是。」
還好,還肯說話。
「也許你覺得外面那些人太吵,我把他們轟回去!」
她不會是隨時隨地做好「拋棄」他的決定了吧,唉,他日夜擔心的事要發生了嗎?
對上阿曼不掩關懷的眼楮,她哽咽的喉嚨只能無關緊要的迸出不相干的話,連說了什麼她都不知道。
他看見桌面的圖稿。
「咦,你接工作了,這天大的好消息怎麼沒告訴我,你有問題喔。」
「只是四頁的插畫,沒什麼好說的。」就連本來讓她興奮很久的CASE,現在也激不起一絲高興的火花了。
「因因,看著我,我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蟲,我沒辦法完全猜到你的想法,你一定要告訴我你在想什麼,要不然我會悶瘋掉。」把她老是逃避的下巴轉過來,她那美好的觸感讓阿曼的指頭舍不得一下就離開。
他的輕觸產生了微麻,這讓胡因因不由自主的貼著他,任由他的指月復到處游走。
「因因,你愛我嗎?」他趁勝追擊。
他處于挨打的局面太久了,也許他錯得離譜,他不應該給她太多時間的,太多的時間讓她的龜殼越練越厚,只要他一提及感情,她就跑得飛快,縮在殼子里直到重新得到喘息的空間。
惡性循環下去,他真的要守活寡一輩子了。
不好!
他不想被拋棄,也不想守活寡。
既然她老是要藏在龜殼里面,那解鈴還需系鈴人,就由他來打破這個隔閡他們兩人的烏龜殼子吧!
「你有朋友在外面,琥珀呢?你把她丟著不好吧?」標準的胡氏龜縮功,顧左右而言他。
「她喝醉酒睡在沙發上,至于那些人就甭理他們。」
「你走吧,我想靜一靜。」她眼露痛苦。
「好,既然是你要我走開。」阿曼的聲音一如尋常。
他輕輕走開了。
然而,他走後,去而復返的枚來到了胡因因的房里──
「我實在不想說你到底有什麼值得阿曼這樣死心塌地的喜歡你,看起來既沒風情又不懂溫柔,既不愛他卻又霸著他,你到底在想什麼?」
枚把兩人的話听了十之八九,不是他老愛听壁腳,是這日本老房子隔音設備太差,就算不想听那些聲音也自個兒鑽進了他靈敏的耳朵。唉,先知都是寂寞的啦。
胡因因惱羞。「不用你管!」
「男人是有自尊的,你一直把他的感情往外推,我不知道該說你笨還是白痴?」
「你都說了。」她更悶了。
「你真的不怕有人乘虛而入,搶了我們家阿曼?」
什麼叫你家我家,阿曼是她的!
「你要知道全世界又不是只有你一個女人,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這道理不用我說你也明白吧?」再不懂就該打了。
她看看自己因為萎縮逐漸不再豐潤腱康的腿,硬是壓下想反駁的話,言不由臾的說︰「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用不著你來說嘴。」
「真的嗎?在我看來,你比一個小學生還不如。」
她抿緊了唇。
「你虛耗自己的青春不要緊,可連我家阿曼也一起拖下水,要知道他行情好得很,你知道的,他長得不只是不難看,根本是絕代風華……呃,好吧!這形容詞不是很妥當,反正,追著他跑的女人要多少有多少,他干麼想不開跟一個老以為自己是廢物的女人在一起自討苦吃受罪,還無法確定對方的心意?」
咦,看起來效果不賴,再多踹幾腳看看這個女人會不緩螃然醒過來?
胡因因抬起頭瞪著不知為了什麼原因費盡口舌想要極力說服她的男人。
「我說了,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呵,頑固的女人!
「我知道我討人厭,可是不把話講完在喉嚨里對衛生習慣又不好,我兩相取舍,決定趕快把話說完,然後識相的滾蛋,你說可以嗎?」兩面不討好的事干麼落在他頭上……誰叫他剪刀石頭布猜拳的時候竟然輸了,嗚,才被派來當說客。
人家張橫合縱連橫的時候好歹落個流芳百世,他濮陽元枚可半點好處都沒撈著,還要來看人可以榮登菜市場最臭的咸魚的臉色。
「愛情這玩意給的太多或給的太少都不對,你想想,你跟阿曼在一起,你付出過什麼?」
她的臉吋吋變白,他的話字字帶著不可否認的殺傷力,把她步步逼退。
「你該清醒了,用力正視你的感情跟猶豫。」他可歌可泣的說詞足以成書,搞不好他有寫劇本的潛力也說不定。
他的話意外打通胡因因的任督二脈,長久以來她逃避現實的一天過一天,心想,要不是阿曼放棄,要不就是她死心,然而,枚這席看似尖酸刻薄的話替她撥去了一些看清、看不清的迷障。
杜斯托爾夫斯基說過,人們之所以不幸是因為沒有發現到自己的幸福,愛情光看是不會自己跑來的。
她很早就知道這大道理不是?!
她很早就知道的。
胡因因哪知道男人的怨妒心其實並不比女人小,心眼也只有小鳥眼珠這麼大,氣沖沖的枚看她這麼「不受教」,平常呼風喚雨習慣的他可是氣壞了。
這一氣,他抓來阿曼拚命洗腦。
「我跟你說,那個女人是石女,你要不要放棄?」石頭做的女人,無法溝通是其次,重點在于這種女人不值得要。
「不要!」阿曼回答得簡單堅定。
「我看不出來她哪里好,哪里值得你花這麼多時間追著她跑。」
「你要知道她的好就會來跟我爭,我干麼告訴你我看上她哪里好?」想對他進行洗腦大業,還早得很。
他愛因因的心又不是這一年才有的。
「我拿AMBER來說,她有腰有臀有臉蛋,哪點比不上里頭那個怪ㄎㄚ?」
「你有腰有臀有臉蛋,去貼AMBER啊。」這家伙越說越不像話,竟敢把因因形容成怪ㄎㄚ,好哇,他就把這個口沫橫飛的好管閑事者踢到天邊,讓他一旁喘氣去!
「我是替你委屈,我看不過去嘛。」
「我心中自有打算,不用你這狗頭軍師來雞婆!」
「你說我雞婆?」果然這年頭還是壞人來得無往不利。
「嗯,敝人的家務事,我自己會處理。」
絲毫沒感受到阿曼私底下其實有著恐怖陰暗面的枚,就在不明所以的同時被他漂亮結實的大腿「請」出了陶、胡府。
封鎖你二十四小時當做薄懲。
罪名──傷了他家因因的心。
胡因因做好心理建設,卻什麼都還來不及說的時候,阿曼卻提出叫人意外到不行的提議。
「我以前受過他恩情,對方又指名要我去,于情于理我都不能推,所以我決定跟AMBER再出一趟任務。」就算柏林圍牆已經倒塌,俄羅斯邊界仍然充滿舊時代的官僚、毒梟、核子武器、廢料的野心家,尋常記者絕對不會跟自己小命過不去的到那種地方去。
「你不是拒絕了?」他要離開?!一時被這消息震驚住的胡因因腦袋瞬然被抽空。
想來她只是表面上對阿曼的一舉一動不關心,實際上巨細靡遺了若指掌,就連阿曼曾經拒絕琥珀的邀約也清楚。